第115章(1 / 1)

保姆想了下说土黄色,褐白色都有,看是哪里的参。

“它和人是不是一样。”

保姆没听懂我这句话的意思,她蹙眉看我,我说参在开水里煎熬,受尽了折磨和苦楚,就会变得和最初的样貌不同,最初它有参味儿,有属于自己的颜色,后来它就是这副模样,白得冰冷,没有温度。

保姆叹了口气,她等我喝光那碗参汤后用帕子将我眼角溢出的濡湿擦掉,她小声说夫人不要伤心,先生还是喜欢您在意您的,不论多晚他都回来陪您,先生毕竟是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必不可少,能做到这样夫人要知足。

我记得前几晚我趴在他身上,汗涔涔的和他拥抱,我问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这样。

他问我会哪样。

我说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他翻个身就能抱住我。

他说你想吗。

我没有让他看见我落泪,我藏在他柔软的睡袍中,把眼睛埋得那么深,我哽咽着嗯了声,他没有说话。

我舔了舔嘴唇苦涩的味道,参可真是难吃,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丑陋的一面,而难以下咽的却是最好的良药。

“他会结婚吗。”

我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保姆被我问愣,她支支吾吾说,“也许不会,就算会夫人的生活依然不会改变什么,您还是非常尊贵,拥有最好的吃穿用度,先生照样疼爱您,如果您再顺利生下一个孩子,先生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他内心也很渴望得到骨肉,到时候他一颗心都拴在您身上,他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心惦记着才是女人最大的保障。”

“永远不会厌倦吗。”

保姆摇头,“男人都会厌倦,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并没有婚书。所以夫人要明白先生喜欢您什么,什么是别的女人没有的,您牢牢握住这一点,先生厌倦了您也不会损失什么,女人只要拥有男人离不开的东西,什么都不用畏惧。”

的确不需要畏惧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我终究还是一个情妇,只不过不再是秦彪所有,而是严汝筠。

我依附着一个更年轻更英俊更高贵的男人做金主,我不再贪图更多的钱财,我爱上了他的眉眼,他的睿智和潇洒,从我动了感情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触犯了大忌的女人,注定输了。

他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男人,我怎么能让他的生活干干净净。

我真想恶毒到底,做一个蛇蝎,诅咒他生生世世没有妻子,如果那个位置不能属于我,干脆谁也不要得到。

我将空碗递给保姆,翻身躺在床上,“关掉所有通讯,不要让我看见报纸,听见电话。”

保姆答应了声,又站在床头等了会儿,我始终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以为我睡着了,拿着碗悄无声息退出去。

温姐那段日子脱离了几个大型会所的后台,单独出来做生意,她依托着场子输送外围联络客户,要分出去一大笔提成,而且温姐手底下的姑娘火,他们跟着也出水涨船高,往往要抽走六成的利润,温姐忙前忙后根本赚不了几个子儿。

从她开始当经纪人拉皮条有八九年了,那些打点孝敬场子老板的钱加起来足够买一栋楼,她不甘心,都是她一点一滴掌握的资源,凭什么让场子坐享其成。

她找了家写字楼,租了整整一层成立了星光灿烂模特公司,这是南省第一个打着演艺幌子私下做皮肉勾当的外围公司,嫩模来自上海广州居多,不过条件最好的是杭州的姑娘,温姐打算给她捧成外围圈的头牌。

温姐在行业里名气最大,比一个整容包装后去香港做嫩模一炮而红的妞儿名气还要大,所以公司刚成立风声就传了出去,不少野模工作室都来挂靠合作,温姐挑了几个底子干净没怎么陪过男人的姑娘签了约,打算好好教手段往仕途上的男人怀里送。

温姐手底下的老牌嫩模还剩下了五六个,倒不是资本差没找到金主,而是正赶上包养合同到期,出来继续打食儿吃,温姐本事大门路广,跟着她比自己单飞要好混得多。

严汝筠夜夜晚归正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外面谣言四起,我闷在家里大门不出,可照样抵不住那些挖人心的恶毒。我约了温姐好几次想出去散心,她忙着培养新嫩模在圈子里站脚立威顾不上我,后来到了她毒瘾快发作的日子,为了拿销魂丸才答应抽空和我见一面。

她第一句话就说我瘦了,问我过得是不是不好。温姐在东莞半只手握着所有富商名流的联络方式,想打听点内幕易如反掌,她问我是不是严汝筠有了新欢,我说不知道。

“男人向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没本事的是这样,只不过有色心没色胆,心里妄想意淫着,不敢行动而已,那种男人谁嫁给他们才倒霉,忍受同床异梦不是痛苦的事,最痛苦在于一些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发生了精神背叛,还以为他规规矩矩保持着肉体的忠贞就是深爱不渝,其实他们只是囊中羞涩。至于有本事的男人社会给了他们出轨放纵的资本,有谁会握着资本还勤俭节约呢?”

温姐看我面无表情的脸,她伸手握住我,“任熙,最初一步迈得糊里糊涂充满了欺诈,你靠自己本事走到今天,你已经超过了所有女人。我们忌讳爱情,你碰了,我们忌讳过分聪明,你又碰了,最后贪婪这一关,你千万不要毁掉自己。得到了不甘心得到的太少,当被迫失去了会发现自己当初退一步会比现在好很多。你的命,你的人生,你的尊严,其实根本不在你自己手里,早就是严先生在掌控了。”

章节目录 089 受伤

我从包里取出销魂丸递给温姐,她拿过去就着一杯奶昔服下,那东西不甜不苦不酸不辣,可吃过的人谁也忘不了它的味道,那是掌握着生死的味道。当一条性命要向一颗药丸屈服,这种卑贱的感觉不经历的人谁也无法理解。

温姐笑着说没想到自己算计了别人半辈子,最后栽在这样一颗小小的药丸上。

“我不也是吗。”

秦彪会死,沈烛尘与严汝筠功不可没,但我足以颠覆他们苦心经营十三年的计划,我如果真心忠诚秦彪,我有极大机会杀掉严汝筠,那一个个鱼水之欢的晚上,我就算拿一把刀扎入他心脏,他再好的身手也防备不了自己身下的敌人。

而沈烛尘与秦彪的合作从最初我就看出他图谋不轨,我有一万个机会捅破这件阴谋,可我都为了摆脱他闭口不言。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凶手,颠覆了这个庞大组织的幕后之凶。

我的缄默搭上了上百条人命,如果在我这里终止,根本死不了这么多人,而秦彪更不会倒台,这座城市死于非命销声匿迹的只会是严汝筠与沈烛尘两个人中的一个。上面为了保住这个计划,为了施行下一次围剿,只能任由他们走向绝路而不出手阻止,秦彪会视我为恩人,想尽一切法子找人替罪我,我依然是拥有一切的任熙,扳倒柳小姐,扳倒所有干女儿,甚至成为秦太太,得到秦太太的位置比严夫人要简单得多,是爱情让这条光明的路路在我脑海毫不犹豫的毁灭掉。

我什么时候竟然从逆来顺受变成了心机阴险,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手指忽然间有些颤抖,这些我从来不去想,我宁可自欺欺人依旧是从前卑微到泥土里的任熙,也无法面对改变得如此冷漠狠毒的自己。

我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温姐,秦彪死了吗。”

“下周枪毙,本来执行没这么快,但我听一个仕途上的领导说,考虑到他的势力范围太广,担心有余党,他一日不死就后患无穷,所以提早执行枪决。”

我端起杯子的手再次一抖,里面的汤汁倾洒出来,滴滴答答溅落在我裙摆上,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温姐,你说人有报应吗。”

她非常干脆回答我,“没有,好人有很多短命的,坏人有很多却过着非常有钱的生活,人的好坏如果不上升到法律范畴,就在于他的道德观,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几个不是贪婪到极点,又阴毒到极点,他们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却不做几件善事,如果有报应,他们早就死了。”

我笑着嗯了声,“我希望我的罪孽永远不要报应在爱情上,我宁可只是折寿。”

我和温姐从餐吧分开,她开车去公司安排晚上业务,我自己沿着这条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在经过一处施工的水井旁,忽然身侧冲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车速非常快,并且没有鸣笛示意行人躲闪,我在惊慌中只听到司机透过敞开的车窗大喊小心让开!而我想要避到路旁已经来不及,那辆车擦着我身体从对面急驶过来。

我被巨大的冲力推向了没有盖的井口,而午后工人都在帐篷里休息,并没有谁出现在现场,我和没有任何遮挡的深井只有一只脚的距离,正在这样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到身体被人向后拖拽,那是一股非常大的力气,我仰面跌落在地上,我以为会是很坚硬的疼痛,但触感却非常柔软温热,我听到被我压在身下的人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叫,我本能扭头去看,薛荣耀两只手臂死死抱住我,防止我被甩出去,而他则用血肉之躯隔开了地面对我的磕碰。

他虽然不显老,可到底上了年纪,被我重压很久都没有缓过那口气,我从他身上挣扎着爬起来,刚才和我擦身而过的那辆黑车后门被打开,薛朝瑰下车看到是我,她原本还有些惊慌的脸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弯腰一把推开我,将地上的薛荣耀满口抱怨搀扶起来,“爸,您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全呢?万一跌入井里受伤怎么办。”

司机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生怕薛荣耀撞出伤,他一边手忙脚乱在旁边帮忙搀扶,一边嘴巴里埋怨,“这位小姐的命和您的命能相提并论吗?您是一个公司的掌权者,您一旦出了任何问题,多少人要失业,多少内讧要迭起。”

薛荣耀大声呵斥他不要无礼,普通人就没有生命的权利吗,人命不分高低贵贱。司机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薛荣耀忽然发了这么大脾气,他吓得脸色灰白,薛朝瑰在一旁抿唇不再吭声,她满身珠宝站在阳光下,闪烁出十分夺目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