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 / 1)

“李元。”我严肃地打断他,“我只是失忆了我不是穿越了,你能别编小说了吗?”

他悻悻的,装作看路。

“说实话。”

“好吧。”他干咳一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把我痛骂了一顿,凶得很,后来我天天来你店里找骂。”

这还差不多。

他的案件我大致上都了解了,包括他姐的遭遇。他一个颇享名誉的企业家,一朝锒铛入狱,过往有关审判的追踪报道现在都还能找到,与李沫的叙述相互佐证,差不了太多。

刚在书房讨论完莫河川,李澈单独留我下来聊了几分钟。她为李元的为人辩解,说道:“唐家和李家过去交往密切,你爸替我们也开过几趟车。那会李家是我当家,你爸本来是向我来借钱的,可不敢开这个口。李元年纪还小,一天到晚莽莽撞撞的,什么都不懂,你爸有身江湖气,李元那个年纪的孩子都崇拜这些,你爸不敢找我,就去找李元,李元手上没经济权,只好向我来请示,还帮着你爸说话。我让李元把钱交给他,也算帮李元买个人情,难说日后用得着呢?”说罢唏嘘“我要是没多那个心眼,当场回绝,也许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不得不承认李澈很懂人心。如果说在听闻这件事的过程中我对李元会产生忌疑,最大莫过于李元那么早就知道收买人心了。心机深沉的人总是难于获得好感。

“李元后来拿债务要挟你爸去撞人,这点没什么好说,人一旦有了报复心,都是有坏脑筋的。”她最后又说。

事实上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尤其与李澈。李元为什么杀人,李沫解释过,报道上也有,我都知道。只是,李澈被公然撕开过的伤口为了我这点看法再撕开一次,我觉得不值,也感到愧疚。

“姐。”我这么叫她道,“都尘埃落定了,李沫都放下了,听他说我和李元已经和解了,无论当时怎么和解的,一定有道理。李元是好是坏,我也总再能看清的。我想他……大概不会很坏的。”我边说着,边有些局促地拨弄着桌上的相框,照片中是学生时代的李澈与另一名女子。

“哦。”她看出我不愿评判,便岔开话题,指了指那名女子。“那是程奔妹妹,就是莫河川生母,她是我从前同校的学妹。”

“穗穗。”李元叫我小名,两字出口无比丝滑,看来他经常这么叫唤我,我听了却也没觉得别扭,“嗯?”应了他。

“下个礼拜。”他咬了下唇,“我去做手术,你能来吗?”

“那个我会答应吗?”我怎么感觉我真像来穿人的。

大家好,我叫银穗,穿到了一个名叫金穗的男人身上,这个金穗貌似是个海王,和多名男子藕断丝连,这让我很头疼。大概是这么个感受。

“那个你不是这个你吗?”李元突然通透豁达起来,“只要现在这个你的回答就好。”

“那就好吧。”我凭直觉给出了答案。

我想不会错。

抵达程宅门口,我跳下车,程奔抱着水管,正在给草坪洒水。家里聘了园丁花匠,他一有空闲还是喜欢自己摆弄。

我看着他朝他走去,他目光却没第一时间对上来,而是留意了眼开走的车。

“去跟李元吃饭了?”

我出门前留的话是去李澈家吃饭,李家泱泱好几口人,他连舒怀意都没提,单独问了李元。

我说我去跟李家人吃饭了。这话不知怎么有股子袅袅的茶香。

“李元我听说他保外就医了,身体还好吧?正好家里有两盒补品,改天给他送去。”果然茶还是老的香。

“这不还能开车吗。”我的味道比较清新。

从我走到程奔面前到两人对话,他脸上始终罩着层壳,留有余地地思量着什么。等我说完这句,他脸上的壳碎散,变为坚决。

“走吧。”他丢下水管,拉过我的手。“莫河川就在客厅,现在就送他进局子。他进去之后,我不会插手。”

莫河川:奔子你连夜把我祭天的样子好狼狈

前夫哥的年龄可能比部分朋友想象中会小那么一点。

我最近好勤奋(眼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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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河川之于程家,程家之于莫河川,都是难于用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的存在。

莫河川并不认同他流淌的血液,对程家没有归属感,可同时他还惦记着程家有他的一份,正因如此他嫉恨程策。

今天的局面,程奔自然是不乐见的,但这场接纳与被接纳最终还是成了不能化解的龃龉。我想对此程奔应当是束手无策的。

在客厅,程奔问出了仿佛憋了很久的一句话:“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小川?”

莫河川的回答掷地有声: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一开始就不公平,不是吗?”程奔无论语气还是体态都极尽宽和,像个在开导孩子的家长,但话却是凉薄而冷酷的。

我听了感到有点吃味,具体哪里不应该,又说不上来。莫河川听罢怔好一会,反击道:“谁是你外甥,是你决定的,由你程奔说了算,不由我妈肚子说了算,不是吗?当年我出现在程家门口,对你而言只是多了个施舍对象,不是吗?”

他情绪一层层起来,向程奔跟前踏进一步,程奔蹙着眉,但没打断他。

“为什么看不上程简?他那么出色,对你死心塌地,你都忽视他?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属于程家,不是你们的血肉,你当然吝啬,一个多余的眼神,一个多余的笑都不给他。他以为自己不够好,于是努力读书,他把你当榜样。可他不知道他越是努力,越是优秀,越是敬爱你,也就意味着你投入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本获得大回报,你自然就志得意满,不把他当回事。”

“程策呢?他从被你抱入怀里那刻起,你就认定他是程家人。你溺爱他,纵容他,他也确实回报你爱,依赖你。他没给你争过光长过脸,但是他能够让你确信自己是个好爸爸好舅舅,这是他的价值。”

“而我呢?我从天而降出现在你面前,那时他们两兄弟在国外的夏令营。你让我睡在程简的房里,带我去游乐场,给我报兴趣班,带我去吃西餐、听音乐会,是,你是花过一些心力。这些努力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也认同你是个好父亲好舅舅,你希望我像程策那样回报你,制造你想要的感动,满足你身为一个完美长辈的成就感。可你发现我心里有另一个爸爸,于是你保守地短暂付出,你就断定我只是你一个从道义上需要不断填补的洞。你连这个洞有多深都不愿伸一伸脖子去看,它什么时候可以填平、从里头长出东西来,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你都等不起。你永远高人一等,永远估算对方的价值,你的好都是大恩大德,别人的好都是滴水之报,凭什么?”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面向程奔,手指向我。“他呢,他算什么,你怎么看他?你敢说吗?”

他说得慷慨激昂,程奔却岿然不动,眉心舒平,眼睛冷冷打量他,嘴角牵着一丝怜悯的笑。等他言毕,程奔才张了张嘴,约是想说出句什么话来,但最终选择了退让。

“发泄完了?那走吧。”

未出口的那句话,程奔在上床之后说给了我听。“他被送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件投入了成本的交易品了。”他面朝天花板叹了口很长的气。“这孩子可惜了,从一开始就可惜了。”

我脑海中还在回放莫河川方才的言辞,有些触动却又觉得懵懂。但有一点我能明确感知到,莫河川和他爸一样,都被放弃了。

程奔正巧说起了那个人,那人叫莫望守。“莫望守是个聪明人,他待那孩子越好,那孩子越是离不开他,他在我这里就能源源不断地捞到好处。”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许有几分真心呢。”我认为他说得太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