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再瞧她姣好面容,银盘滴珠,极美的一张瓜子儿脸,又是霰雪似的肌肤,与那宫家世子宫岚岫有着三四分的相似,想来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景徽贵妃。

霍子戚低着头与她远远的行了个礼:“微臣霍子戚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贵妃怀中婴儿啼哭不已,她正费心哄骗遂并未在意这个过路人,不过仓促地颔了颔首,不算失了大礼。

霍子戚扫了扫地面四周花团锦簇,头顶亦是海棠累累,远处还有几棵似碎金点缀的桂花,盈盈摇晃便是花香袭人。

他打眼儿一瞧那小皇子雪团似的五官揪在了一起,哭的眼泪汪汪,鼻头红红,一面嚎哭,一面折腾四肢。

贵妃娘娘哄得忙,两截儿没费过半点气力,藕节似的双臂眼下将孩子搂得紧紧的,却仍不见丝毫缓解。

才打发人叫了太医去,如今还没到,正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眼瞧着这新晋的娘亲急得快哭出来了,霍子戚多嘴说了句:“秋日里花粉多,小皇子许是被迷着了。送进廊下,拿温水抹脸,或许会好些。”

贵妃迟疑了片刻便听了他的建议,忙按他所说将小皇子送离了上林苑去了附近的廊下,拿了水来擦了脸,果真有所缓解。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忙将小皇子送回了殿。

景徽贵妃不忘霍子戚的好意提醒,远远向他道了声谢,便要一道离开,却被霍子戚叫住说:“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在下与娘娘的胞弟宫岚岫乃是好友。这些日子宫少爷潜心于家休养生息,病情也恢复了许多,再不出去寻花问柳了。”

景徽贵妃一听得弟弟近日病情竟有意想不到的缓和,面上忧愁一扫而光,十分惊喜:“大人说的可是真的!那真是极好的消息。”

霍子戚忙又笑道:“微臣听说是吃了从前陛下赏赐的药丸,这才慢慢见好。想来也是托了陛下的福,可见皇恩浩荡早晚会来的。

只是这药丸赐得少了些,恐怕是宫外也比不得宫内有这等好药研磨制药。若是娘娘能替宫少爷再向陛下讨要些,那便是最好了。”

景徽贵妃一张花容月貌笑靥如花,是越听越高兴,她一口应答:“这有何难。陛下所赐之药本就是本宫着手准备的,不过当时恰好本宫与陛下在一处,陛下便替本宫做主,还叫让章公公亲自送了去。

如今不过是再准备一回,大人只需告诉本宫他需要的是哪一样,本宫即刻命人去办,再借大人的手带出宫去,你看可好。”

霍子戚面上云淡风轻,不动半点波澜,心中却已是暗潮汹涌。

谁能想到,当年所谓陛下赐药实则却是贵妃的手笔,陛下不过枉担虚名。

白白叫国公爷担惊受怕,瞻前顾后做出这许多的谋划来。如今想来实在是造化弄人,但凡这贵妃娘娘私下里通知一声娘家人,或许他弟弟也不必病这一场。

霍子戚脑中快速思考一番后,皱着眉头抱歉道:“回娘娘的话,微臣也不清楚这其中细情,只偶得宫少爷提过一句,今儿也是偶然遇见贵妃娘娘顺带说了一嘴。娘娘若是不急,不妨亲自详问一番后再做定夺。”

他又当作忽然想起了什么,后悔了这个提议,说起它的短处来:“只是这宫里宫外消息传递不易,这一来一回恐怕要磨上几个时日了。”

景徽贵妃担心胞弟病情,自然不愿意耽搁时间,美眸不过才转了转便生了个主意出来:“这有何难。本宫照着从前的例子再备一份一模一样的,他需要哪一样便吃哪一样不就成了。”

霍子戚心里满意,这就是他要的结果,面上却是拘谨地弯了弯嘴角,并不张扬,只是添了句话:“贵妃娘娘这主意极好。只是届时娘娘最好同家里知会一声,否则国公爷总是顾忌着陛下费心挂念,这恩惠受得也不心安理得。”

景徽贵妃自然知晓父亲秉性,小心谨慎至极,若是总以陛下的名号送去这些补药,怕是又要担惊受怕。

想来这霍大人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说话做事也妥当,不觉对他生了几分赞赏之情。

因着这些药也非一时能准备齐全的。霍子戚身份不便,不好在宫中久留,也便没能有这机会做上一回信差,仍叫他们自家人相互照应。

如若不然他上赶着上门送去,恐怕宫家人还得疑心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只是这亲姐姐如何能害得自己的胞弟,那么那瓶毒药丸的来历便有够蹊跷了。

霍子戚瞄了瞄身旁的章昆玉,景徽贵妃方才提及当日章昆玉前往送药一事,这事儿是否会与他有关呢。

他沉默了一路,直到走至宫门口,才开口向章昆玉谢道:“多谢公公相送。公公素日里又要忙着伺候陛下,又要兼顾司礼监。如今还要费神费力与我走这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叶锦书曾提点过他,章昆玉这人并非毫无欲无求,他亦是争名逐利之人。

他虽在陛下近身侍候,在司礼监也掌职。可内阁由胡灵均掌控,宦官唐芙齐与他合作得十分完美。

两人是出了名的黄金搭档。唐芙齐得了胡灵均赏识,连带着地位也水涨船高,朝中大臣巴解他的不在少数,反倒是章昆玉这个大总管无人问津。

他受压多年,心里憋了什么心思,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故而霍子戚故意提及此事,意在惹恼他。

章昆玉的神色果真闪过一丝的不快,一张向来恰如其分的笑容暗淡了些,他清了清尖细的嗓子,抖了抖嘴角道:“大人说的哪里话。与您走得是康庄大道,咱家巴不得呢。现如今宫家少爷的病若是再好起来,与您来说也是如虎添翼啊。”

霍子戚笑着摇头:“别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便好了。只不过我也为那宫少爷惋惜,白白浪费了一年大好时光,做了这么场噩梦。

若是从一开始规避了便好了。不过眼下有了陛下曾赐的良药,想必不日便能好起来了。凑个好事多磨的意头也算作安慰吧。”他抛去一枚意味深长的目光。

章昆玉老眸在满是褶皱的眼皮下滚了滚,手中拂尘抖了抖轻盈的兽毛,散开些细微的灰尘来。

他「嘶」声道起了一事:“说起这个,咱家忽然想起那日送药前咱家碰见了入宫述职的钱小将军。他当即便也拿出一瓶药来说是正预备着述职完毕后前往宫家送药。

那会儿恰巧碰上了便让咱家一道带去,只道也不必特意提他的名儿,只管让他们谢陛下的恩,不必记他的好。

咱家想着这事儿也不打紧,左不过是跑个腿儿的事,回了宫便也忘了向陛下禀报这事儿。如今大人一提,咱家又想起来了。”

霍子戚听到这话根本忍不住嘴角惊喜的笑容。他哪里想到今日这匆匆进宫,竟是老天爷帮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来。

峰回路转,这事儿终是查到了钱衍身上。先不论这章昆玉对陛下瞒而不报究竟怀揣着几个意思,或许他是真的忘了,亦或许他是想着若是那宫岚岫吃了钱衍给的药,身子好了,白白让他领了功劳去。

若是真是第二种猜测,那章昆玉对钱家的敌意可不小。想来也是,胡灵均与钱家亦是姻亲关系,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迁怒钱家也不算稀奇事儿。

霍子戚思索了片刻道:“说不准那灵丹妙药便是钱小将军送的那份。咱别是弄错了心思,让贵妃娘娘白高兴一场。

章公公还是得早日禀明。自然了,知道的当你是贵人多忘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不得钱小将军的好,忙要藏了他的功劳去。”

章昆玉一时也有些吃不准,但霍子戚仇视钱衍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他这话说得蹊跷,这分明是要他将钱衍往陛下眼前推,总不是真要告他的好,亦或者他是有别的巧思。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许多念头,想着如今已是明里暗里表明了态度与立场,不妨信他一回,看看他能做出些什么声势来,遂同意了他的说法:“既然大人如此说了,咱家自然知道何为从善如流。”

霍子戚又向他行了拱手礼,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故意道:“那就有劳章公公了。”

章昆玉一听这是个拜托,果然并非是简单的建议,知道他已有了主意,心下顿时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