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两人在宫门前拜别时已到傍晚时分,霍子戚顶着万道霞光出了宫门,登时长吁轻松的一气。

一路过来这脑子可不知转了多少圈了。他伸了个懒腰,见到宫门外候着小厮不知何时换了人,他怪道:“听松呢?”

小厮回答:“方才被昙花庵的人叫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68、筷子

其实这要事并不是真的要事,不过是叶锦书闹脾气。自霍子戚早晨走后他便在庵内搜罗霍子戚送他的物件儿,扬言要与他做个了断。

只是这一番搜寻下来,竟是半间屋子的陈设用具都有那霍害的份。

上到桌椅下到茶碗,棋盘,花瓶,灯盏,甚是连门口的一把锄头都是他准备的。

这人竟是不知不觉中为他添置了这么多物什儿,叶锦书心头一动,气消了大半。

他端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前,咬着手指,时不时望向来人的方向。

一个下午不见一点人影,他气得直蹬脚,吓得小鸭子们嘎嘎乱逃跑。

颜幼清蹲在他附近,托着一只小雏鸭抚摸,见他情状不觉好笑:“你若是想见他,打发人去告他一声不就好了,他保准飞似地跑来见你。”

叶锦书听他说话不觉多看了他几眼,见他此刻心情舒畅地把玩着小鸭子活想个没事人似的开心,到了晚上又得蒙在被子里哭。

他坏心眼地戳他的伤心事,故意道:“你从前与他吵架了,也是你主动求和?”

颜幼清闻言,脸上泰然的神色一僵,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心里头那点意趣一扫而光,只觉不断消沉下来。

他放了小鸭子下去自己跑,黯淡的目光黏连在地面上,说:“他从不与我争吵,都是我自己生闷气。从前见我不高兴倒也想着拿些玩意儿哄哄我。后来,后来……他就不愿搭理我了。尽管我主动去找他,他也只是羞辱我。”

他眼见是要哭出来了,眼睛鼻子红成一片。叶锦书不免又后悔偏偏要去惹这么个哭包。

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那倘或我主动去找他,他也羞辱我怎么办?”

颜幼清动用双手快速揉了眼泪,红着眼坚定地看着他:“不会的!我瞧得出来,他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总是焕发着光亮的。他今日恼了,也是因为在乎你。只要你退一步,必定顿消嫌隙的。”

叶锦书微微撅着嘴,不自然地瞄了他几眼,半信半疑地问:“真,真的吗?”

颜幼清点头如捣蒜。

未几,叶锦书打发人了去请。却不想一路找到了宫门口才见到了听松。

彼时霍子戚正在宫内,听松也无法传递消息。又闻来人说昙花庵有要事,听松一想叶小郎君的事便是头等大事,遂替了他少爷忙不迭去了昙花庵查看。

叶锦书见天边总算来了人影,心里正活跃着。细细一打量,看清了来人面貌,还未听得解释便生了一肚子气,只当是霍子戚不愿来见他叫了身边人来打发他。

他登时觉得丢人又丢分,转身冲进屋子,想将方才认出来的物件儿罗列出来一一还给他。

可四处转了一圈,又舍不得起来。最后不过去了厨房从筷筒里抽了一双象牙筷子,举着站在门口等着听松上前。

不等听松说话,便将筷子甩给了他,并决绝道:“回去告诉你主子,从今往后昙花庵没他吃饭的地方了。叫他不许再来了。”

听松两手各执一根箸,心想着原这一刀两断也不算什么,这分手还筷子才是正经的决裂方式。

他摇着头苦笑一声道:“好在少爷进宫了,来的是小的,要不然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叶锦书眉微微一挑,气焰一敛:“他,进宫了?这么巧?”

听松无奈道:“小郎君,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您不是。正巧就是午后的事儿。小的来前儿,少爷还没出来呢。”

他叹了口气,将那双筷子收进袖口,与他拱手行了一礼道:“既然小郎君的事儿交代清楚了,那小的这就去回话了。”

叶锦书心下有些悔意,懊悔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草率发了话,方想开口阻拦,便听得:“回什么话呀,直接说与我听不就得了。”霍子戚负手漫步走来。

叶锦书见他来了,心口还憋着早上与他动怒的气,别过头去故意不瞧他。

听松老实将那双筷子递给他,将叶锦书刚才说的话又与他重复了一遍。

霍子戚接下象牙箸,不怒反笑。他走至叶锦书跟前儿,使着筷子夹起他的脖子,顺势托起他的下颚,迫使他看着自己,他笑道:“你这是要跟我清算?可即便你将这满屋的东西都还了我,你也仍是欠我的。”

叶锦书瞪着他:“赖皮。”

霍子戚笑意渐浓,丢了筷子,转而抚了抚他的脸颊又掐了掐了他的腰身,道:“你瞧瞧你这小脸,这腰身,哪处不是我用山珍海味,珍馐美馔养出来的。春日的早茶,夏日的冰点,加上隔三差五的养生汤药。

你不会真当赵大夫是做慈善的,掏空自己的家底给你补身子吧。

说得难听些,如今你能站在我眼前,这么中气十足地和我争辩,一半都是我的功劳。你若真要与我两清,先把一半的你劈来给我再说。”

叶锦书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他也知道霍子戚所说切切实实是真的,可自尊心却又不准他低头。

他别开脸,望着别处好一会儿才不讲理地道:“哪有你这样的,四处标榜自己做的好事儿,恨不得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霍子戚是个大善人。”

霍子戚听了这话也不恼,只说:“旁人知不知道我不在乎,只要你这面冷心冷的家伙知道我的好,我也不怕别人说我去。”

他缓缓拉起他的手,温声道:“早上我并非真的与你置气,只是心里落差大了的些一时没缓过劲儿来。回去我细想了想,其实你早就不拘泥谁吃那第一口了,只是你我习惯了。我转念又想,若是你直截了当地说让我替你试毒,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锦书被他这番话说得臊得慌,颊上迅速生出一片绯红来。

他忙低下头,抽回手,相握于胸前,嘴上仍嗔怪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些肉麻话来,叫人听了平白误会。没趣得紧。”

他口上虽这么说,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偏又不表现出来叫那霍害称心如意。

霍子戚笑如春风拂面,只追着他的耳朵问:“今晚来我家吗?我让他们把厨房空出来了,预备让你大展身手。”

叶锦书眼角斜瞄了他一眼,问:“是真做饭还是假做饭?”

霍子戚轻捏了捏他粉团儿似的脸颊,轻声道:“看你高兴。”

叶锦书若有所思,想来大抵是他今日这趟入宫有所收获,所以打算约他家中相聚好商量事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