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的发迹史,除了填补曾纪文金盆洗手的空缺,更关系到他生意的内幕,曾纪文的时代枭雄比比皆是,严昭年轻气盛没背景,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这把交椅。”
梁钧时把玩火柴盒,“盛安唯利是图,赚钱的买卖,他一概不拒。烟草,房产,店铺,赌场,酒吧,洗浴城,半个省灯红酒绿的场所,都姓严。他擅长置之死地而后生,局势越是诡谲,他越是用旁门左道相生相克。久而久之,制衡敌人便易如反掌。钧时,你顺水推舟接纳了他的饵,看似占据上风,其实你堕入了他的瓮中。与其单打独斗,不如效仿他一物降一物的谋略,既然铲他吃力,正好借刀杀人,炮火飞驰到至高点,只会消损,不会超出你控制的范畴。就在暗处推波助澜,大肆离间计,诱虎噬狼,狼绝地反击,穷凶极恶撕咬虎,两败俱伤。”
梁钧时摩挲着杯口的花纹,“虎是。”
林焉迟附耳和他说了三字,梁钧时动作一滞,“狼是严昭。”
林焉迟说谁是虎谁是狼不重要,虎狼斗已经是山穷水尽,再添你一条龙,哪有好下场呢。最后你是猎人就好。
梁钧时眯眼梭巡他处变不惊的神色,“焉迟,你这一招狡兔三窟,筹谋很久了吧。”
他云淡风轻,“各取所需。钧时,功成名就的征途中,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梁钧时似笑非笑,“搞了二十年侦查,一线的枪林弹雨没少迎难而上。严昭是最无懈可击的一个。平心而论,我很发怵他。”他一语双关,“他的城府比曾纪文有过之无不及。”
林焉迟兀自饮酒,“严昭志在商界的宏伟霸业,你是求仕途安稳无愧道义。压根不是一路人,你死我活是必然的。”
“那焉迟你呢。你是哪路人。”梁钧时端着杯子,他喝了不少,脸颊有醺醉的红晕,但我了解他,他没醉,相反他无比明朗,他是名利场打磨的人精,适可而止的伪装,是自保,亦是试探,林焉迟摁住他的杯,“凭同僚的情谊,必要时候,我会协助你的。”
梁钧时一饮而尽,他眼底的混沌褪去,“曾纪文的产业,你很有打算。否则我不懂还有什么。”
林焉迟问他栾文你感兴趣吗,本质是相同的。
池里的水关闭了蒸热机,嗡嗡的噪音熄灭,我动弹一下,都会暴露。我僵硬窝在凹槽,此时我是麻木的,崩溃的,带一丝悲观的色彩。我有多么痛恨自己出轨,就有多么厌恶栾文的存在。
她是一颗定时炸弹,纵然梁钧时对她的感情不及对我深刻,如果是严昭安插的武器,是两方博弈的棋子,逢场作戏就有假戏真做的风险,何况她有大把时间使出浑身解数拴牢他,栾文无异于是我如鲠在喉的一根刺。
不除后患无穷,除掉又千难万险,她的分量不纯粹是女人而已,她有她的杀手锏,她的价值。在男人主宰的英豪逐鹿里,有价值的女人,轻易动不得。
我胡思乱想的工夫,梁钧时和林焉迟讲了告辞,我小心翼翼冒出上半张脸,忽然一瓣草药根茎飘至我鼻孔,我没忍住打了喷嚏,他刚迈出两步,顿时停住,循着声源凝视波浪泛滥的水面,“什么声音。”
我毫无征兆的插曲,令林焉迟也束手无策,“我没听清。”
梁钧时往池子的方向走了几步,“焉迟,似乎是女人。”
林焉迟仍面不改色,“是吗。你的职业病严重了。”
梁钧时意味深长拍他肩膀,“我的侦查能力,会分辨错吗。能使你魂牵梦萦,连约我喝酒都依依不舍揣在腰间带来的女人,想必是不简单的。”
后者迟疑了数秒,“算是。很特别。”
梁钧时难得有兴致,他整理着帽檐,随口问,“怎样特别。”
林焉迟瞥了一眼咕咚气泡的湖潭,“滋味。”
梁钧时若有所思,“百尝不厌吗。那我有机会要一睹她的风采了。”
林焉迟露出洁白的皓齿大笑,“钧时,你也学得不正经了。”
他送梁钧时走后,并未急于解救我,他重新坐回椅子,盯着烧干的炭火沉默。一盘棋局,明里暗里几股势力争锋,他是置身之外的看客,何尝不是有所图的局中人,他不露声色维持的平静之下,也奔腾着暗流涌动的涟漪。
司机扒着门框喊林先生,他揉捻太阳穴,“别大意。”
“那您义父…”
林焉迟冷飕飕的目光射过去,司机不言不语退出。
我探出胳膊捞岸上的裙衫,湿漉漉的吊带绑着砖块和藤椅,我用力扯,仿佛缝合在一处,瓦片拔地而起长裙纹丝不动,我浮在水里踮脚抻拉也无济于事,我折腾得大汗淋漓,万不得已朝十米开外的男人求救,“哎!”
他慢条斯理斟酒,“怎么。”
我委屈扬下巴,“线头捆住了。”
他侧目睥睨我,“我捆的吗。”
我一噎,“那你就不许替我捡吗。”
他眉梢眼角是荡漾着幽深的笑意,“哦?梁太太要我伺候你吗。”他转动着杯盏,“我可贵。”
我撩水花泼他,“你们资本家最爱斤斤计较,举手之劳也算计钱。”
他咬文嚼字,“我们?我和他不一样,我只夺利,不赔本,一分钱都不赔,他却在梁太太这里将万华地皮如数奉还。钧时是在风口浪尖,可万华不也如期进行吗。后续的利润,是源源不断的。”
我不耐烦,“你掌握得挺多。”
我赌气缩回了手,“没指望你做善事。林先生退役后成了闲人,走街串巷拍巴掌看戏,唯恐天下不乱。”
他站起摘下椅背挂着的西装,我印象中从没见他穿得这么正式,婚礼的萍水相逢我完全没留意他,红楼雅间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相遇,他穿着白毛衣,直筒的呢子裤,纤尘不染,暖意融融,西装革履属实是第一次。
他抚平紫色丝绒衬衫的褶皱,这副扮相的林焉迟像极了风流浪子,比严昭的玉面公子哥稍规矩些,少一分狂气,多一分柔和,他蹲在岸边,手肘垫住膝,握拳支着额角,饶有兴味打量我,“你有求于我,我给了你答案。”
我别开头,“多谢你了。”
他一把拽住我拎上池岸,我踉跄失了平衡,一刹扑进他怀里,砸在他丰硕结实的肌肉,毛巾短,挡了肚脐漏了腿,仓促中顾此失彼,撕得春光乍泄,内衣也滑落在地,凉风过境,吹得乌发肆意环绕,他系了一半的纽扣被发梢勾住,我一颤,便愈发密不可分,我不着寸缕,没半点遮羞的布料,饿狼似的男人聚精会神搜刮,我捂着胸口,恼羞成怒,“你背过身!”
我惊慌失措翻找干净的浴袍,他从容不迫拉开柜门,拆了一件折叠的棉裙,刚好符合我的尺码,他笑了笑,“梁太太和我既非盟友也非情人,我处处替你善后,帮你解惑,我自诩不赔本,也赔得倾家荡产了。”
我视线在他和崭新的衣衫之间来来回回,恍然大悟,“你早有不轨。”
他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流连我脊背,时不时梳理我湿透的长发,呼吸丝丝缕缕,像熊熊烈火里磨砺过的钳子,一粘,一抹,烫得我无所遁形,我四肢紧绷,在他温柔的安抚下缓缓舒展,“我痒。”
林焉迟指尖不作停留,掠过我的肌肤,“我更痒。”
我余光瞟他衣冠楚楚的造型,“你哪痒?”
他掌心扣住我剧烈贲张的心脏,我不禁一哆嗦,他闷笑,“温香软玉唾手可得,我只能扮演谦谦君子,不痒吗?”
我推搡他,抓着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得了便宜卖乖讥讽他,“林先生大可不君子,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