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我的莽撞令梁钧时毫无征兆的蹙眉,林焉迟说,“不错。曾纪文一辈子拼杀,了却后顾之忧所以无儿无女,他的义子06年底死于一场斗殴。”他无比云淡风轻阐述这件事,“10月才成婚。”

我恍然大悟,原来曾纪文有两名义子,间隔了五年,死于非命的是长子,林焉迟是幼子,如果长子活着,大权在握轮不上林焉迟,甚至有长子珠玉在前,林焉迟根本不会上位,我正纳闷儿这其中的曲折不免太巧合了,他语气玩味说,“有梁太太这样体贴贤惠的妻子,钧时你夫复何求。”

他笑意莫名刺目,像是讥讽挖苦我,我视若无睹侧过身,“林先生年轻有为,郎才女貌很容易,时机早晚而已。”

他极有节奏叩击膝骨,“不强求美貌,只希望不要过分聪明,玩手段的女人,十有八九不安分,不安分的女人,动了情要遭殃,不动情可不由自主,梁太太说呢。”

我捂着太阳穴,借口头疼返回卧房,我走上二楼悄无声息隐匿在一扇墙壁后,聚精会神梭巡客厅内相对而坐的两男人,梁钧时倾斜着壶嘴,源源不断的水流注入杯口,他蓄满询问林焉迟登门的意图。

眯着桃花眼的男人似笑非笑,“钧时,我不和你兜圈子,富宁路的东南西三个路口,分别是报亭、加油站、便利商店,北街横贯179国道,北街的好处是,哪怕飞跃一只鸟,在眼皮底下也插翅难逃。”

梁钧时慢条斯理吹凉煮沸的茶水,“你想说什么。”

林焉迟的袖绾在客厅室温飙升至二十四度时,卷起露出一截麦色的结实小臂,一缕缕青筋盘根错节,狰狞又狡诈,他眉间蒙着似有若无的薄汗,像极了侨城那日清晨,温泉池里朦胧俊美的模样,摄魄逼人,“今早等你时,我的司机发觉富宁路除了北街都被包围了,这些人只有一处目标。”

梁钧时表情风平浪静,如同无关紧要,“是檀府。”

“檀府并非隆城最显赫人士的居所,怎会有来者不善监视呢。”

梁钧时拂了拂杯盖,“当然是冲我了。”

林焉迟从口袋内掏出一封信笺,沿着大理石桌面滑到梁钧时唾手可得的位置,“周四码头搜查,我阻截你抄了东、西港口,我的用意你知道吗。”

梁钧时目光长久停留在那封信笺,他有条不紊撕开边缘,只匆匆浏览了两秒便合拢,他神色讳莫如深,思量了半晌才开口,“焉迟,你我多年的故交,但我不了解你。”

“不重要。”茶几的下层搁着半尺长宽的红木匣子,林焉迟拨开金锁,取出里面的玉石烟嘴,他手指捏住,逆光把玩,“重要是你险些栽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跟头。严昭早有准备,这几年他陆陆续续放出风声,引诱你入瓮搜查南、北港,两座港湾风波不止,邓三是他那艘船上的人,他不敢抱怨,可钧时,你一而再得罪曾纪文,严昭这时委托他放行一批不合格的烟酒,凭他憎恨你,对着干的差事他必然肯做,给你添堵何乐不为呢。你在南北港布下天罗地网时,严昭旗下真正的地盘登陆了三名肚子里藏了货的俄罗斯籍贯女郎。等你幡然醒悟,再大举进攻东、西港,曾纪文已经帮助他押送出隆城了。”

梁钧时神情极其阴郁,他好一会说,“先是一出声东击西,借我的刀围魏救赵。是个强悍的对手。”

他摇晃着茶盏,“焉迟,你真没有私心吗。”

梁钧时耐人寻味盯着他,“曾纪文的生意,你掌管了四家。”

林焉迟喝茶的动作一滞。

我倚着玻璃罩子,霎那灵魂出窍,犹如一条粗壮的绳索勒紧我咽喉,我胆颤心惊林焉迟的真面目暴露他会怪罪我,毕竟严昭在道上的爪牙多,梁钧时无头绪的事,他费些周折能摸清,我和他暗渡陈仓有机会道听途说,惹恼了林焉迟,一旦他一报还一报,会揭开我出轨的面纱,引得三方玉石俱焚,我屏息静气伏在墙角窥伺他,整个人大幅度颤栗着,幸好他只是沉默,恰巧瞟了一眼二楼,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我这才察觉真丝长裙的衣袂夹在了扶梯,缠绕着木梁败露了我,我恼羞成怒抻了一下,仓促攥在掌心,林焉迟笑而不语收回视线。

他嗤笑,“终归瞒不过你。”

梁钧时颇为凝重,“焉迟,你是清醒的人,你有成百上千的途径获得多数人穷其一生得不到的东西,你却选择自取灭亡。”

“我有我的理由。”他表面波澜不惊,实则眼底风起云涌,“钧时,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走的路。我并不认为我错了。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追求。”

梁钧时泼了剩余的冷茶,他站起摘下衣架挂着的制服,“我有任务,不留你了。”

他的态度格外明朗,不合作不深交,撇得干脆利落,林焉迟知晓他的固执,他没多言,只撂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世上的局面,瞬息万变。”

梁钧时身型略微僵硬住,他眼睛里是奔腾的幽邃的漩涡,他许久才动弹了两下,转身朝二楼喊,“小安,我回队里。”

035 一巴掌(下)

我甩了拖鞋赤脚跑进卧室,装模做样答应他,“晚餐在家里吃吗?”

他声音被庭院的风溢散,徒留飘渺的回音,“来不及,我争取赶回陪你睡。

大门碰撞的声响传来,我跌坐在床铺,掌心一片潮湿,杨丽的电话是在傍晚打入我手机的,她斩钉截铁说,“老梁养在观澜苑的女人叫栾文。”

我原本困了,立刻从床上爬起,“房产证是栾文?”

“是老梁。栾文比你小四岁,她没工作,衣食住行应该是老梁的开销,我给物业看了老梁的车,物业说车出入小区的具体次数不固定,多则一月五六次,少则两三月一次。”

我脑子嗡嗡作响,“多久了。”

杨丽犹豫了片刻,“他娶你的第二年,栾文就搬进公寓了。”

她忽然哎哟了一声,“轻点!以为我脚丫子是猪蹄呢,足疗还是锯腿啊。”

按摩的技师低声下气致歉,她不罢休吵闹,我拦住她问栾文是本地人吗。

“侨城的。她爸是毒贩子,05年死了。”

栾文的背景出乎我意料,“死了。”

“对。死因不祥。”杨丽咬着水果含糊不清说,“你家老梁人帅心善啊,养个三儿还捡身世凄惨的。”

我下意识握拳,“你确定吗。”

“我的人脉,不逊你家老梁的。”

杨丽办事我很踏实,她二十岁混迹男人江湖,二十七嫁了现在的老公接盘,她给我的消息,基本是十拿九稳。

“栾文平时去哪。”

“周日去华茂商场,周三在望江楼吃烤鸭,她很老实,估计老梁交待她了,别招摇过市,她不怎么乱逛。”

我瞥日历,中断了这通电话。

我开车直奔市中心的华茂商场,或许是机缘巧合,我透过澄净的橱窗,正好发现了徘徊男士衣裤区域选购衬衣的栾文,虽然一面之缘,我记性还可以,短发梨花卷的女人,在大街小巷其实不多见。

我将车停在隐蔽的空场,提包若无其事跨进商店,在相距栾文十米的试衣间附近,一边挑着皮带,一边端详她,近观比远眺愈发娇小玲珑,她不美艳,充其量算漂亮,精准说是清秀白皙,有一种清汤寡水的感觉,我不明白梁钧时分明抵御了所有诱惑,栾文却符合他的口味,也挺有意思的。不可否认,我与栾文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我的艳攻击性强一些,身材也更丰腴夺目,会吃的男人,的确荤素搭配。

她在柜员的建议下拿了三件衬衫,我紧随其后跟上去,她在柜台刷的卡是梁钧时的银联卡,签署的也是梁钧时的名字,柜员递给她手提袋,她转身的瞬间和我四目相视,我笑容和煦柔情,她反而如临大敌,手中的卡骤然脱落,坠在左脚的高跟鞋绑带,她本能退了半步,仓皇要逃离现场,我唤住她,“你认识我吗。”

她又踉跄一顿。

我瞧着她背影,绕过琉璃柱子,定格在她面前,“栾小姐,我相貌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