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女人通病是憎恶姹紫嫣红,例如喧嚣杂乱的场所,高调绚丽的颜色,张扬的性格开始大幅度转变,除了苟合以外的时间,她低调,敏感,沉默。出轨往往是主动出轨与失控出轨,我介于二者之间,灵魂主动,身体失控。这类的女人,付出代价时格外懦弱胆小,她缺乏丈夫家暴、夫妻不睦的孤注一掷摆脱的勇气,她臣服于道德谴责,又沉湎于愉悦,面对丈夫的呵护,骤然萌生与莺莺燕燕的男色割袍断义的理智,面对情夫的哀求体贴,在矛盾取舍中再度陷进拉扯。
我下车循着阿荣指引的方向,瞧见了在河畔独自一人沉水的严昭。
这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幽僻的郊区,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小溪,湖中伫立的男人显得无以复加的温暖,他挽起裤角,一截小腿裸露在清澈的池底,远山如黛,青雾袅袅,笼罩着他削瘦挺拔的脊梁,他拿着一杆叉子,穿梭在鹅卵石四周畅游的鱼群,聚精会神搜索着一只极其活跃的凤尾鱼,它隐匿在礁石和海藻,像和林焉迟比试射击一般的潇洒锋狠,一击制敌。
水花徜徉,四散而落,赫然的金色鳞片衬得他眉清目秀,风华摄魄,他自始至终没回头,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他在鱼儿上钩后,视线精确定位在百米之遥的我身上,他露齿笑,“梁夫人,抓鱼吗。”
我愣了半晌,才仓促回过神,“莫非严先生吃不上饭了,亲自跑来抓鱼。”
他白皙的指节抚摸掌中一块花纹斑驳的石子,“山林的鱼是野味,向阳而生,夹缝求活,不惧风雨洪暴,在优胜劣汰的时代,使出看家本领适者生存。”
我打量他,他拔掉插住了鱼泡腮的钢叉,丢在堤岸的木桶里,“梁夫人不试一试吗。”
我嘟囔不会。
他朝我伸出右手,“有我在,我教你。”
也许是他眉眼太多情,抑或是他卸下那令人生畏生怖的嗜血面具,这一刻的严昭与平常男子并无区别,有不轻易外露的缱绻柔和,不与人知的耐性从容。
其实我挺怕水,嫁给梁钧时后,我更明白水火不留情的残酷,无数焚烧得焦黑残破不全、溺毙在江海永远不见天日的无名卧底的尸骸,像一日三餐驻扎在我的生活里。料不准某一时我丈夫也会成为那一具白骨。缉毒是这世上最藐视死亡轻贱人性的伟大事业,它是一把巨大的钳子,长满尖锐的獠牙,任凭三头六臂铁骨铮铮,投入到殉职只需一瞬间,绞杀得鲜血淋漓。
可我鬼使神差的,将手递给等待我的严昭。他扶着我,将我多半的重量倾注在他肩膀,潺潺的流水漫过我脚踝,凉而痒,我咯咯笑,他绕到我身后,臂弯环在我胸口,擒着我的腕子,不厌其烦一遍遍的叉着收入囊中又溜之大吉的荡漾的鱼。
“梁夫人的脚很漂亮。”
他炙热的呼吸倾洒在我耳蜗,我咧开的嘴一僵,脚趾泛着红润,娇怯缩了缩,严昭透过西裤挤压我臀部,“已婚少妇如狼似虎,我真有些吃不消。梁夫人集中精力,有些念头稍后不迟。”
我偏头瞪他,“你的肮脏心思别泼给我。”
我飞扬的发梢在不经意间夹着他袖扣,纠葛到一处,在依山傍水的空寂中缠绵,我手里的木杆一弹一跳,我呆愣,一时忘了发力,严昭在这时吻住我的眼睛,吻得很浅,很轻,很绵软,待他脱离了我,铁叉插住比先前他钓上的那一条更大更肥美的花斑鱼。
他的唇含着我耳珠,像极了幽兰梦境,“梁夫人很厉害,这天下的活物,即使最难驾驭的我,你也降服了。”
032 春宫图(上)
我跌进严昭明亮的眼眸,那里倒映的许安,妩媚,风情,镀了一层非常杀伤力的艳丽,成熟丰腴充斥着攻击性。
我也有这般光彩熠熠,韵味正浓的模样。
有良知的已婚者一旦出轨,有得必有失。愧怍在作祟,相处中会摆出短暂的低姿态,忍让取悦,来慰藉背叛的耻辱感,譬如我对梁钧时。
常常听家庭主妇抱怨,男人举着出差的幌子嫖妓,自己这辈子只睡老公太亏了,纵然他赚钱糊口,两性在床笫的企图上是平等的。各色的雄性物种有各色的滋味,精壮的猛男是鱼肉,解饱;英俊的熟男是海鲜,解馋;清秀的型男是水果,解腻;稚嫩的少男是糕点,解天性,母系的天性;因此集勇猛、温存、美色皮囊于一身的男人,足以令所有女人疯狂。
和严昭我的确是快乐的,上瘾的。他于我而言的吸引,像地狱之火,天雷洪荒,山崩地裂。我有多放肆沉沦,就有多臣服梁钧时,屈服这段我依赖的崇拜的婚姻。我更体贴乖巧,惟命是从,妄想虚化我亲手打碎的忠贞,我变着花样逢迎他,我甚至尝试在书房窗台他没用过的去竭尽所能讨好他,他爱我的纯情,我给他纯情唤醒他,我将严昭赐予我的崭新的,用其他方式归还我的丈夫,作为妻子的补偿。
可不论我如何卑躬屈膝,殚精竭虑,我面对他时,总心虚无力,回不到严昭出现前的感觉。更恐怖是,最初的懊恼崩溃在一次次忘乎所以的痴癫后,淡薄了许多。它的冲击越来越渺小,以致我明知故犯,一再过错,出轨踢出了我认知中了不得的舞台。
一方的独守空闺,一方的打拼,和谐之余无形阻隔了一扇屏障,人是欲望的奴隶,在色欲、钱欲、权欲的三方锉磨下,单一追求其中的一欲,产生分歧而不合拍,所谓情比金坚,矢志不渝是多么荒诞,这世上不存在无私的夫妻。
婚外恋和死守围城,皆是劳心劳力的拉锯战。
我心不在焉插着池底的淤泥,偶尔插偏颇了便懒洋洋的拔出划着圈,他聚精会神握着我的手捕捉礁岩海藻夹缝的鱼,“喜欢蓝色的凤尾吗。”
我不吭声,一缕缕择着缠在他钻石胸针的发梢,像水,像柳枝,寸寸柔肠,寸寸旖旎。
他的唇徘徊在我耳朵,“凤尾养在浴缸里,梁夫人玉体横陈的时候,它在游着是不是很诱人。”
我腔调无波无澜,“严先生最成功的一条鱼,是我吗。”
他攥着杆子的手背青筋凸起了一厘,我冷嘲热讽打量搁在岸边的木桶,“严先生精通各类鱼的习性用途,鱼是畜生,它没脑子,没背景,唯一的优势是矫健,江洋浅滩来去自如,撒饵的人却无能为力。”
我顿了半分钟,“你连鱼都能俘虏,何况是有七情六欲弱点软肋的人呢。”
严昭沉默了半晌,脸色毫无起伏,“梁夫人想表达的意思。”
我撩着额头凌乱的碎发,“难得糊涂。事事斤斤计较,非要刨根问底,甭说情夫偷欢,即使相濡以沫的夫妻,挖掘太多不堪启齿的内幕,一笑而过泯恩仇的有谁呢。”
我挣扎出他腋下,“知道你女人和我说了什么吗。”
他拨弄着新上钩的鱼鳞,“哪个女人。”
我意味深长瞥他,“严先生有几个。”
他指尖动作又快又准,带一丝玩味挑逗,“梁夫人算吗。”
我手肘搭在他肩膀,幽兰的气息喷吐他下颌,“她说你因为钧时的缘故,对我感兴趣。”
严昭云淡风轻嗯,“你认为呢。”
我所问非所答,指腹若无其事蹭掉钢叉的棱角,“严先生狩猎它,赔了多少道行。”
他垂着眼睑注视我,“一分。”
我莞尔,“那我呢。”
他不回避也不慷慨,“会多一点。”
032 春宫图(下)
我故作恍然,“严先生戏演得不错。”下一秒我莫名憋了一团邪火,我意兴阑珊丢了叉子,“不抓了,没趣。”
我转身爬上草坡,坐在野花丛生的丘陵,山涧的清风自西向东徐徐飒飒,摇曳着近在咫尺的玉兰,有一枚花瓣凋零在溪水,沾染严昭的裤脚,他的皮肤比玉兰还白皙,像是镶嵌了一粒珍珠。
如此风华俊秀的男人,包藏一颗祸心,演绎着两副截然不同的面目,他世故狡诈又阴鸷虚伪,在这和平年代遮掩于不见天日的乱世硝烟中,倒符合一介嗜血的枭雄。
他察觉我赌气,撂下钢叉返回上岸,他的步伐沉着,款款而来,在阳光照射下无比耀眼。
他蹲在我面前的坑洼里,把玩小巧玲珑的脚趾,清洗干净沙砾,“白璧无瑕,香气袭人。梁钧时有这样的太太,还忙什么家国天下事,醉生梦死就够了。换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