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男人吞云吐雾,“龙达的梁钧时补缴了一亿三千万,可他隐瞒了更大的账目,龙达的商业地位,和盛安不相上下,严总的漏洞多大,可想而知他的漏洞,是出入不大的。”

严昭抿唇,他沉默了半晌,似笑非笑,“孙老板的长和实业,我有耳闻稽查组也光顾过。”

男人支支吾吾,“我棘手的乱子都堆积在作坊里,长和问题很小,至少费心思敷衍能自保。”

严昭指缝夹着烟蒂,“孙老板有风声,随时赐教。”

男人乐呵呵说那我便常来远洋。

严昭转身,他眼底笑意在一刹收敛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副骨骼里渗出的诡谲肃杀,他吩咐阿荣,“查孙迅译。老东西和我玩攻心计。梁钧时不会监守自盗,他在引诱我把注意力放在挖龙达那部分未浮出水面且根本没有的税务上,届时顾此失彼,又是可趁之机。”

阿荣神色凝重,“您专注于某一项,必然势不可挡,龙达目前无懈可击,他却怂恿您撅最清白的一块坟地,试图将您的精力四分五裂,那严先生,依您的猜测,孙迅译是受人之托吗。”

严昭朝阿华先前去过的包厢逼近,他所问非所答,“谋己,谋人,都可能。”

阿荣说明白。

他推开在喧嚣中静谧的一扇门,扑面而来的雾霭混合着汗腺分泌的味道,撞得我脑袋嗡嗡作响,险些晕厥。

东南亚各国尤其泰国佬和越南佬的体味重,毛发长,果真名不虚传,臭烘烘熏天。

我拨开混沌的迷雾,视线定格在面朝门口的男人脸上,他是典型的亚洲长相,五官扁平,国字形脸颊,平头梳了一撮辫子垂在后脖颈,皮肤黝黑粗糙,胸毛丛丛叠叠,像栽植了一簇茂密的灌木。他袒胸露乳,腥臭的汗味便是腋下散发出的。在他下颔一团旺盛的胡茬遮盖下,隐约泄露七八分的狡诈。

男人正观摩一盒香烟,是大多数赌厅贩卖的特殊烟草,烟丝是掺了药的,抽了兴奋,迷幻,精神恍惚,玩一夜不困,索性输得倾家荡产,赌徒肯砸血本,赌场才富得流油,这销金窟本就人吃人,能咽下几斤几两的肥肉,取决于幕后老板各自的看家本领。

他撩眼皮,不慌不忙,“严老板,生意做得够大。”

严昭脱帽交给阿华,“金爷,一起发财。”

男人冷笑,“发财?不敢当,和严老板共事,只求能活命。”

在来远洋的路上,我听阿荣介绍金赞是阿吉的大哥,泰国佬里最财大气粗的头目当属他,他为人很和善,口头禅是互惠互利,像和尚念叨阿弥陀佛频繁挂在嘴边。金赞入境悄无声息,可见他的势力波及之广,伺弄道上那番尔虞我诈的娴熟与隐蔽。

严昭在他对面坐下,我偎着他一旁,他慢条斯理斟酒,我夺过玻璃瓶,在两人的酒杯间徘徊着,他腔调不疾不徐,一股刀枪不入又笑里藏刀的奸佞匪气,“我与金爷所处江湖,利欲熏心穷凶叵测,善恶正邪一念之间,我能不谨慎吗。懈怠的结果,金爷自家人是前车之鉴,我引以为戒。”

他示意我给金赞蓄满杯,我添加到与杯口持平才住手,严昭从钥匙串剥离了一支挖耳勺,翘起二郎腿掏耳洞,“金爷,你我毕竟在一艘船吃过食,你来我地盘,我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捎一箱货。”

阿荣掀开幕布,亮出墙角的铁皮箱,“金老板,眼熟吗。”

金赞叩击着桌沿,“阿吉带来的烟草。”

严昭换了只耳朵继续掏,“完璧归赵。让金爷白跑一趟,我担待不起。”

金赞舌头捅咕着腮帮子,“阿吉人呢。”

严昭把钥匙串重重一撂,铁质挖耳勺的勺柄拦腰折断,切口圆润整齐,上半截刮蹭铺在赌桌的绒布,布料很结实,在他余力的震撼抨击下竟五马分尸,犹如电锯席卷过的肠子,指力深不可测。

金赞是聪明人,他狞笑,“怎么,严老板不赏我的脸。”

他垮了面色,神情冷飕飕摸下巴,龇牙咧嘴仿佛一只笑面虎,慈眉善目的外表下包藏祸心,他抖落袖绾,锃光瓦亮的一晃,反手猛插,利落得甚至看不清他动作,一柄犀利的匕首扎进赌桌,碎屑迸射出半弧,入木三分的力量,和严昭不分伯仲。

这位阿吉尊称大哥的人物,显然和他绝非同一水准的段位,金赞是有真功夫的。

严昭说着话漫不经心把玩红中,“金爷,阿吉不在我手里。他栽在梁钧时的算计。他凌晨三点钟被押解回禁毒大队审讯。你来迟了一步。”

金赞会坐在赌场对峙,他对阿吉的来龙去脉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严昭是灭了他下属的仇敌,他哪会全盘接收他的说辞,“阿吉宁死不屈,严老板告诉我他落网了,我不信服。”

严昭钳着红中,又捞了一枚幺鸡,在掌中颠来颠去,五颜六色的牌翻得眼花缭乱,“他给我惹了大麻烦,我是看在金爷的颜面,勉强保全他的性命,奎城是曾纪文的老巢,我都要敬他三分,梁钧时旗下的支队死磕侨城,我在风口浪尖尚且避之不及,阿吉是主动填白道的沟壑,他不信任我,忌惮我黑吃黑,他谋求曾纪文的庇护,曾纪文的义子正愁反咬我的突破口,得来全不费工夫。而我不计前嫌,在自家的买卖宏达宾馆掩护他逃脱追踪,金爷不感激我仁至义尽,倒兴师问罪,这世道好人难当。”

“严老板。”金赞懒得废话,他将麻将掷在绒布的中央, “阿吉的部下说,你承诺了救他,我不管过程,我只找你讨要人。你掂量,我等你信儿。”

严昭叼着烟卷,不见一缕波澜,气氛坠入前所未有的阴森死寂,我打了个响指圆场,喜气洋洋招呼荷官开酒,“挑最好的拉菲,别吝啬,款待不远万里莅临咱生意的贵客。”我欠身摁下打火机,和他近在咫尺,“金老板,尝尝严先生的货吗。”

他舔后槽牙,“你认识我?”

我莞尔,“道听途说,您的根基在国外,但国内的名气不小。”

他不阴不阳的笑容,“听谁说的。”

我若无其事,“禁毒大队的梁钧时。”

他眉峰骤然甩高,“他?”

我拾起严昭的杯子呷红酒,“我是他夫人。”

金赞脸色一变,他的保镖闻言齐刷刷拔枪,这颗重磅炸弹爆发得太突然,猝不及防的保镖手忙脚乱瞄准我,气势大幅锐减,我无所畏惧撩发,“得了吧,金老板,这套吓唬人的招数,我劝诫你省一省,我前夫出生入死的地狱垒砌着成百上千的尸骸,铺成一座独木桥,过得去凯旋,过不去牺牲,我都听出茧子了,我不怕那副血流成河的阵仗,你二三十人的规模能威慑得住我吗。你不看看谁的场子,开枪击毙了严先生的马子,罪魁祸首能完好无损吗。”

他舌尖在口腔里像失控的弹簧搅拌,“前夫?”

我笑意吟吟,“否则呢?严先生再胆大妄为,他没必要为裤裆那嘟噜肉的欢愉,冒险和梁钧时太太通奸吧。”

金赞长吁气,他一挥手,保镖收了武器。

“往事而已,现在底子干净,我既往不咎。”

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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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赞对我和梁钧时的前尘往事极其感兴趣,确切说他需要掌控我的真实底细,以及我在严昭身边的意义。他不信赖严昭,后者卸磨杀驴的口碑四海皆知,合作讲究道义,基本的信用不遵守,年常日久自然是孤立无援,可严昭有资本算计同僚,无论如何危险的买卖、被虎视眈眈的货物,在他的覆巢之下总能偷梁换柱顺利无虞。他的地位是大势所趋,他不愁生意场的迎来送往,这等精明人物,会无缘无故招纳死对头的老婆吗。除非有利可图,有门楣可撅。

严昭垄断侨城,隆城遭有保护伞的富商割据,看似肥沃实则四分五裂,而奎城幅员辽阔,流动性极大,经济水平逊色隆侨二城,瞩目程度大大削减,造成监管漏洞百出,烟花场所倒是鳞次栉比,在走私佬的眼中,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我之所以自报家门,是混淆金赞,让他误以为严昭能三番五次脱险是倚仗我,我在梁钧时的内部有耳目,能通风报信,是严昭养我的关键,场面上有规矩,看破不说破。金赞不问,严昭不觉得我有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的道行。

能截获白道的消息,是这群不见天日的贩子求而不得的优势,严昭捞出阿吉,皆大欢喜,他袖手旁观,金赞装腔作势闹一通,给效忠他的工人做样子,私下会千方百计笼络严昭这个盟友,维持合作,只要联系,我早晚捕捉到蛛丝马迹。

金赞消受了斟满的酒杯,我半醉半醒,朝他的方向挪椅子,“不瞒金老板,我打听内幕,比你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