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亮,“譬如呢。”
“卡子口例行检查,各地扫黄,抓捕归案的兄弟判了多久,服刑监狱地址号房,狱警嗜好什么,哪家的律师和法官有不可告人的交情。”
金赞哈哈大笑,油腻的腱子肉缀在腮帮,“那阿吉”
我比划噤声的手势,“我是为严先生做事的。”
他继而看向严昭,“严老板,有这么厉害的马子,随时能释放阿吉。你何必欲擒故纵,”
严昭摩挲着下巴滋长出的胡茬,他无奈又好笑戳我的额头,“胡诌。金爷误会了,他认为你从局子里捞个人易如反掌怎么办。”
我笑意吟吟偎在他臂弯里,狡黠眨眼,“哟,我胡说八道的,金老板真拿我当万事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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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赞和善的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他龇牙踹桌子腿,地动山摇间,凶残的本相原形毕露,“严昭,我给你脸了。”
严昭呼出的浓郁酒气在低空蔓延,我和他隔着半米,稍稍一倾便耳鬓厮磨,他身体炙热的温度像一鼎火炉,烧得愈演愈烈,我小声问他醉了吗。他在桌下不露声色握住我的手,我顿悟,心照不宣又启开一瓶红酒。
瓶口刚抵在金赞杯子的上方,他默不作声拔出扎在红木内的匕首,插回刀鞘,他塞进豹纹衬衫的口袋,那一块位置鼓囔囔的,仿佛伺机再度出击,猝不及防见血封喉。
“严老板,三天,我只给你三天。阿吉没能全身而退,我就搅得奎城不得安宁。远洋刚营业,在同行穷凶极恶条子赶尽杀绝的风口浪尖上,你大刀阔斧投资过亿,江湖里对你兵行险招的壮举钦佩不已,赌场不回本,你在商场号称百发百中的美誉可一败涂地了。你仇敌不少,道上的,省里的,三教九流之地的流氓混子,蛇头瘪三,常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灾难源源不断,你未必禁得住四面楚歌。”
严昭叼着烟卷,雾霭熏得他眯眼,他置若罔闻,被光柱照射得无暇透明的肌肤泛着若隐若现的幽蓝,他眉目蒙上一层凛冽的阴鸷,“金爷,我记得你不聋。”
他揽住我肩膀,“我马子是梁钧时的娘们儿,姓梁的脾气她一清二楚,落网的贩子从没有挣脱出网的。”
金赞啐了口痰,“你他妈跟老子玩花活?你糊弄阿吉给你扛包,把你择出,你不管了?老子的心腹给你顶罪,你当我是软柿子?”
严昭掸了掸烟灰儿,“我是顺水推舟,当时不牺牲阿吉,我可栽了。我栽了,是大快人心的喜讯,梁钧时厮杀我多年,他必然将我五脏六腑的秘密都刨出,金爷与我来往密切,能置身事外吗。阿吉不只替我扛包,他替金爷扛了。”
金赞目露凶光,九条在他掌中隐隐皲裂,严昭话锋一转,“开个玩笑。金爷稀罕阿吉,他鞍前马后劳苦功高,我理解你的惋惜。但侨城最近风头紧,虎口拔牙绝非易事,三天从梁钧时的嘴里挖人,龙须都摸不着。”
金赞脸色缓和了一些,“阿吉说,他辞职了。继任的局长躲在幕后,还未浮出水面。”
严昭斩钉截铁,“他是离职。”
“有区别吗?”
金赞瞟我,“梁太太,梁局如今无实权,对吧。”
我若无其事拨耳环,“算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严老板心狠手辣,在铲除异己上从不手软,怎么卸甲归田的老百姓,你留他猖獗到今天,换做我,车祸,猝死,暗杀,我有得是法子让他英年早逝,永远消失在我的敌对阵营里。”
我攥拳不语,竭力按捺着要将金赞大卸八块的冲动,严昭把玩麻将牌,“构想的确很诱人,金爷愿意出力吗。”
金赞咧着槽牙不吭声。
“用黑吃黑的套路灭了梁钧时,我劝金爷省了这份心思。我还没出茅庐时,曾纪文和他不共戴天,曾纪文的狡诈歹毒,梁钧时毫发无损,他可不吃素。”
黄鹤楼的两缕青色烟雾溢出鼻孔,他腔调桀骜,“金爷,事已至此,阿吉只能自求多福,我保他多活了几天,是我仁义。我不果断送他下大狱,梁钧时的人马在阿吉和曾纪文的义子交易散货时,会直接崩了他,他安然无恙的价值,是引蛇出洞。于我而言阿吉亡命是好事,他是金爷的爪牙,我顾忌你的干将不能莫名其妙冤死,一再容留他。我甘愿冒险上钩,给足金爷的颜面,你别得寸进尺。”
“颜面?”金赞一搪桌沿,漆釉的崭新一角磕在墙壁,震得天花板悬吊的白炽灯也歪歪扭扭,“你是顾忌你自己。阿吉入境目的和你接头,白道的心知肚明吧,他挨了黑砖,你能推卸责任?严昭,你想坑我。”
严昭捻了烟蒂在烟灰缸内,“金爷多虑。”
金赞冷哼,“我晾你没胆子,我吃这碗饭的时候,你穿开裆裤满大街找奶吃呢。”
他怒不可遏迈过门槛时,阴阳怪气撂下一句,“三天,你的马子何方神圣,你有多大的本事,与我无关。我不怵你,我要一个理,你敢言而无信,我有对付你的策略。”
金赞带着二十名保镖扬长而去,阿荣凝视着他背影,躬身汇报,“严先生,卧底发来信息了。”
严昭喷出口腔内最后一团烟雾,他慢条斯理接过手机,浏览着屏幕的文字,“谁负责。”
“陈援朝。”
严昭关机丢进垃圾桶,“告诉线人,sim卡和电话都报废掉。”
阿荣在前面开路,“我提点过了,万无一失。”
严昭拾起搭在椅背的西装,他一边系袖扣一边走出包厢,有条不紊吩咐阿华,“五分钟,我要押解的详细警力名单。”
他穿梭过人声鼎沸的赌厅,我寸步不落,来时的赌桌尚有空余,半晌的工夫,填满了一沓沓钞票和港币,空气中弥漫着油墨铜臭的味道,严昭目不斜视,和阿华兵分两路,风风火火离开地下。
我窥探着他们上楼的出口,分别是东、西两扇门,阿华给我的图纸是南北出入,明显是颠倒了,我没寻觅到机会和他对质,暂时只得稀里糊涂。
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严昭识别了他窝里始终掩藏的鹰钩,他不笃定是阿华,他可能也在怀疑阿荣或者公务上接触他的司机保镖,但肯定打草惊蛇了。幸好我有耐性,汲取被他狡兔三途的教训,没急于透露给梁钧时搜查远洋,否则不仅前功尽弃,妄图再打探严昭的任何机密,无异于天方夜谭。
奎城又下着雨,商场外台阶下的青石板流泻着水渍,在梧桐叶遮盖的稀薄月色里徜徉,我踏过深浅不一的坑洼,挽住严昭裸露的手腕。
他伫立在伞下,斑斓的光与影湮没他身躯,雨水四溅在宽大的布檐,顺延而下,淅淅沥沥虚无了这条冷清的长街。
他面颊也沾染了雨痕,我翻找着纸巾,他忽然唤我名字,“许安。”
我一僵。
下意识抬头,他瞳仁里倒映着万籁俱寂的楼宇大厦,和这空荡惆怅的子夜,“后悔吗。”
我疑惑看着他,“半月前你问过了。”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我要梁夫人的实话。”
我掏出方帕,踮脚擦拭他鼻梁蔓延的雨珠,“我有选择吗。”
他平静注视我。
“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满足的妻子,不曾生育,依附丈夫享受荣耀风光,却加注给他痛苦,背叛,伤害。严先生清楚我所有龌龊的历史,我即使后悔,遁逃又去哪里呢。性爱和金钱都贪得无厌的我,逃到天涯海角使出浑身解数,也过不了你给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