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我一夜睡得香甜,苏醒过来时,天色彻底大亮。

混沌的视线中一抹欣长模糊的轮廓伫立在床尾,整理着衬衫皮带,时不时偏头向身后的阿荣交待事,我打了个哈欠,窗柩灌入的春风吹散了睫毛的雾气,我分辨出镜子前的男人是严昭,他破天荒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绸缎西装,格外的性感妖孽,将他白皙无暇的皮肤映衬得几乎透明,甚至刮掉的胡茬印记微微残留的青黛色也清晰可见,英武刚硬的气质调和了他皮囊的斯文阴柔,形成极端反差的凌厉俊美,精致得勾魂摄魄。

阿荣递给他一份文件,他指着落款处的盖章,“荣哥发来的传真,盛安财务部从01年至今年的账目统筹,有六个亿缺口填不上。这几年码头不走明账的盈利全部记在盛安了。一时半会拆不开。”

严昭接过浏览着,“六亿是税款,还是利润。”

阿荣神情凝重,“是税款。南港垄断六城,您租赁了九年,前三年的账作废了,建立盛安后,重新捏造了假账,出入不大,码头贸易是您旗下生意最兴旺的。六亿还化零为整了,实际接近七亿。”

严昭将文件撂在窗台,“无妨,多年相安无事,轻易不可能大白天日。”

阿荣说,“最近风声很紧,税务稽查组在隆城大范围检查税费,大型企业无一幸免,据说是梁钧时通过龙达集团的法务部补缴了1.3亿税款,上面发觉了其中的奥妙,部署了这项计划,而实施的方式,是梁钧时大义灭亲以自家公司为典型,搞了一套商人针对避税秘籍的扫雷指南,稽查组对症下药,拿六家资产过亿的公司开刀,目前同行闻风丧胆。梁钧时办案能力毋庸置疑,他出谋划策,能剩下漏网之鱼吗。”

严昭系纽扣的手一顿,“1.3亿。确定吗。”

“千真万确。”

严昭蹙眉坐在椅子,“龙达一年的税务不足两千万,破财消灾,他无灾无难,主动揭老底,他在绸缪什么。”

阿荣静默半晌,“他在逼您浮出水面。他对您边缘地带的买卖穷追不舍,可苦无证据,接二连三损兵折将,又卸职从商,无权无势和您抗衡,既然盛安是您的根基,他调整策略,从明面斩您羽翼。”

严昭讳莫如深支着下颔,“这一招,是梁钧时的作风。”

阿荣咬牙,“严先生,咱麻烦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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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昭侧过身望着敞开的窗,藏青漆釉的窗框被他酒红色西服映衬得如朱如碧,街巷似乎下了雨,有丝丝缕缕的细霏从半空中降落,苍翠的梧桐叶吹得大幅度摇曳,十字口的摩天大楼有一帧led显示屏,一束明蓝的强光沿着他清俊刚毅的面庞一闪而过,充斥着无懈可击的犀利感,“吩咐财务部,连夜将01年至09年所有账目大洗牌,应付稽查组。”

他揉捻着指腹,“尤其梁钧时关注的和掩盖不住的账目,必须干净。”

阿荣说来不及了,“梁钧时玩了一招调虎离山,您在侨城期间,他速战速决,拿他苦心孤诣经营的龙达开刀,吸引了稽查组对隆城企业的重视,暂时盛安身处风口浪尖,有匿名举报信字字珠玑,剑指您偷梁换柱,借盛安做幌,牟不见天日的暴利。”

阿荣下意识扫视装睡的我,“梁钧时没召开股东大会,擅自做主牺牲了龙达一亿金额,他在防备许小姐。”

我心脏咯噔起搏着,埋在被子下的双手不由自主扼紧了床单,我一度以为自己疑神疑鬼,太做贼心虚,梁钧时对我的感情和普通夫妻不同,他是征战沙场的局长,我是任劳任怨的妻子,历经了生死与共,风雨同舟,长年累月的扶持和默契,是我敢奢求他原谅的筹码,我一时过错,他会像刮腻子一样,从婚姻的围城里刮得不留痕迹,果然这世上我了解他,一如他最了解我。

原谅不等于遗忘,忍让不等于信任。

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我有多么值得利用,就有多么不受控制。

严昭示意床头柜的沏了茶的水壶,“重塑账目的同时,转移稽查组的瞩目,制造一起更大的事故,或者令梁钧时自顾不暇,稽查组不清楚隆城的情况,梁钧时诱导他们将盛安做靶子,一旦他撤了,平息风浪轻而易举。”

他了如执掌冷笑,“官与商,黑与白,纠葛是微妙而特殊的,仿佛两根粗大的虅蔓扭曲而成,壮实的一根,无往不胜,单薄的一根想赢取战争只能借刀杀人。一则向阳,一则向阴,生长着尖锐凌厉的荆棘,收缩自如,又锋芒毕现。用来保护自己抑或是刺伤对方,敌人,同僚,下属,恩师,夫妻,手足,子女,只要有可能成为异己,在威胁了根本利益时,霎那张开血盆大口,吸干血也耗殆触角,玉石俱焚。梁钧时缉毒二十年,他的使命决定了他的血性,他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硬,官场失势的他,乘商场的东风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与我一较高低,我被动,他主动,他能出击,我只有防守。”

有一簇发梢拂动在我鼻梁,我痒得哆嗦,一动不动煎熬着。

严昭系着西装纽扣,“想知道如何让他自顾不暇吗。”

阿荣说您指教。

“官商两艘船的本质是矛盾而共通的,在法律的外衣下存在大小不一的纰漏。前途、特权、荣华利禄供给这类人高贵的精英法则,也撕毁这类人虚伪的面具,即使压抑着贪婪本性的商贾,多少会为谋求康庄大道长出一点逆鳞,恪尽职守的仕途人士多少会在背后长出一只无形的手。而你反击的关键,是剪断他的逆鳞,捆绑他的手,陷入孤立无援境地,把他的砝码如数还给他。”

阿荣踌躇着,“您的意思是,挖掘他官商两路全部的人脉,化友为敌,攻克排挤他,诽谤他,逼他山穷水尽。”

严昭眯着眼,阳光洒在他头顶,镀了暖融融的斑斓,他是如此斯文儒雅,他的每一寸皮相,每一幕喜怒,都勾魂摄魄,“仕途的软肋像狂风暴雪的冰花,你一伸手,它自投罗网。”

“他不是假辞职吗?”

严昭泼了烟灰缸内的灰烬,“做戏做全套的道理,他比你一清二楚。他的同僚,对他正直清廉的作派怀恨在心的不计其数。”

阿荣点头,“我会尽快着手。必要时刻许小姐肯出马就万无一失了。”

我眼皮轻阖着,严昭在咫尺之遥处凝望我,他沉默了一会儿,“曾纪文有动静吗。”

“在曾公馆遛鸟玩鹰,旗下的营生全权给林焉迟打理。”

严昭似笑非笑,“他倒舍得押注在狼子野心的义子身上。”

阿荣斟了一杯茶递给严昭,“林焉迟通过北港口输出了十五箱红酒。”

严昭掸了掸杯盖,“什么牌子的红酒。”

“三无杂牌,贴了法国拉菲的标签,从五十块的含量飙升到四千八百块。”

他淡淡嗯,“市场。”

“奎城。他的势头很猛,赶在远洋未营业时大举掠夺了您感兴趣的市场。林焉迟盘踞码头一座港口,除了觊觎贸易这块肥肉,更意在掌握我们的动向,十之八九是曾纪文的授意,这老家伙贼心不死,得谨防他会联手假以时日被咱逼得跳墙的梁钧时。林焉迟在码头长久安营扎寨后患无穷。”

严昭倏而竖起一指,拢在薄唇,他面无表情望向我,“你醒了。”

我缓缓爬出被子,当作刚从睡梦中复苏的模样,“你的病服呢。”

我四下环顾,在挂钩上找到了他脱下的蓝白纹病服,“你要出门吗。”

他站起走到床畔,温柔抚摸着我滚烫的皮肤,“有应酬,很快结束。”

我一脸担忧,“你脾胃能长途奔波吗。”

严昭俯身亲吻我额头,“没事,我会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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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整理我散乱的衣领,便率领阿荣走出病房,我趿拉着拖鞋冲向窗台俯望,接他的车并非是常坐的宾利,而是一辆低调中庸的银白色桑塔纳,保镖步下驾驶位,将钥匙交付阿荣,旋即进入停车场,开启了另一辆尼桑面包车,阿荣拎着对讲机和埋伏在住院部大楼周围的保镖沟通路况,“有鹰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