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1)

十三张a4纸的中间部分,叠着远洋商场二楼店铺最新的规划图纸,暗藏玄机的旗袍店和钟表店与最初的设计大相径庭,勾勒红圈的东南西三扇门,依次是电梯口对面的临时通道、甜点屋、珠宝行,三项目毫无干系,若是人海战术,在商场没爆发火灾、踩踏事故的环境里,通道无人问津,而珠宝行高奢的开销更门可罗雀,若是反其道行之,采用空城计的战术,甜点屋位居正南,是二楼的交汇点,四通八达最瞩目的十字线上,不远处是三百六十度摄像头,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掂量着图纸,严昭打算鱼目混珠,利用极端性的据点,来干扰梁钧时的部署。远洋地下赌场,十之八九倾注了严昭大量的心血,甚至他会缓缓转移隆城的生意,令奎城李代桃僵。邓三的港口连接奎城,登陆行驶七百米的山路后,是通往侨城的国道,肥沃的地理优势,严昭舍弃众矢之的的东、西港口情理之中,林焉迟咬奎城,他是早有消息,奎城假以时日会成为严昭一击即中的死穴。

我用手机拍摄了图纸的详细照片,保存备份后关机,原封不动塞回了第七页。我趁保镖护送严昭无暇关注我的时机,风风火火抵达护士站,凑巧仍是那名戴眼镜的护士,我问她电话能用吗。

她开据病人的出院证明,将电话推给我,我东张西望,拨了一串号码,对方接听后我长话短说,“挖陆清华的底细。”

他有两三分钟的销声匿迹,只传来叩击键盘的脆响,像在调查数据,他莫名其妙,“严昭的赌场负责人,阿华?”

“一天,我给你一天。”

他倒抽气,“梁太太,阿华的情况,梁局有掌握。”

“阿华有问题。”

键盘键盘的唰唰戛然而止,“那我着手的突破口呢。”

我不假思索,“两点。其一,隆城侨城奎城三市的卧底机密档案,1977年出生籍贯本地。其二,赌场和窑子光顾最频繁的仕途人士,与林焉迟有接触的,且交情在明面不显著的。”

男人不明所以,他小声说,“您怀疑阿华…”

我余光发现电梯将停在这一层,“打这个号码。别超晚8点。”

我话音未落,已经挂断。

当天下午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来病房叫我,说有我的电话,恰好我拎了茶壶从水房返回,在廊檐下和她碰面,侥幸逃脱了对严昭的打草惊蛇。我借口买洗衣粉,马不停蹄赶到护士站,电话是待机状态,屏幕显示通话了三分钟十九秒,我拾起问他有结果了吗。

男人似乎在荒郊,有一阵阵呼啸的北风,他的声音稀释得很模糊,“陆清华是侨城禁毒支队情报中心副处长。”

我一哆嗦,听筒险些坠落,我牢牢攥住电话线,“阿华?严昭的爪牙阿华?”

男人说是他。

我如五雷轰顶,“他原名。”

“就是陆清华。”

我当即否认,“不可能。严昭何其谨慎,他名字不改,在梁钧时都无可奈何的老窝里爬到肱骨之臣的地位,天方夜谭。”

男人语气没半点起伏,“陆清华94年入伍,接受了残酷的格斗、绝食和心理学训练,他是唐启明的学生。”

“唐启明?”

梁钧时的射击和侦查师承唐老顾问,不过他在01年爆破案中殉职了,以梁钧时对严昭的忌惮,他百分百不清楚阿华的来历。

“唐启明是顶级顾问,拜他门下的弟子屈指可数,九成都扬名立万了。”

男人说,“陆清华是唐启明最得意的门生,不逊色梁局。”

我面色无比苍白,阿华竟然在严昭身边埋伏了九年,严昭声名鹊起时,适逢曾纪文的末代生涯,亦是南港码头的黄金期,他的开疆僻壤,阿华功不可没,即使严昭有卓越的胆识才能出谋划策定论全盘,若无阿华阿荣南征北伐,他在老一辈头目的镇压下想当龙头起码推迟五年。

他的背景死无对证,他不开口,永远石沉大海,林焉迟怎么知道。

我嘱咐男人将相关资料打印,等我的指示,在我摸透彻前,连梁钧时也要保密。

为了给下一步安排打基础,我连续两天常常失踪,逛花园喂鱼,在附近的海鲜馆解馋,或去儿科逗弄孩子,保镖起先还对我有所警戒,逐渐不再专注。

阿华第四天上午十点钟提着一只密码箱向严昭汇报阿吉的下落,箱子里有不少的橡胶成品和小罐金属油,在一堆货物的底下,藏匿着一粒牛皮纸包。

066(下)

严昭拆开,嗅了嗅小拇指抠起的一点,“地址。”

“宏达宾馆。”

严昭漫不经心用方帕擦拭掉沾在指甲盖的烟草丝,“告诉他,姓陈的堵在卡子口,不借助我的渠道,他休想平安。我要他其余的货。”

阿华戴着一顶咖啡色的礼帽,帽檐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半截高挺的鼻骨和薄唇,“阿吉说认倒霉,他要您出点路费钱。”

严昭撕开手背的纱布,“钱和命,他二选一。”

阿华点头,“我明白。”

他撂下箱子跨出病房,我正候在回廊,把玩颈间的翡翠石,他竖起牛仔外套的拉链,向我颔首打招呼,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拦住了他的去路。

“跟我来。”

我径直挪到墙壁的凹槽,他伫立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合拢的房门,他摘下帽子,谨守着男女的分寸,“许小姐,有事吗。”

我朝安全楼梯处比划手势,“华哥,聊聊?”

他一怔,“您折煞我了,严先生的女人是我上司,担不起许小姐称呼一声哥。”

我亮明右手拿着的因年常日久而褪色的警官证,一寸相片陈旧泛黄,隐隐能认出混沌的五官,阿华看到的霎那身躯骤然一僵。

我莞尔,“凌晨一点四十分,在医院后门报亭,路灯直射区域一块歪斜镂空的砖石里,我的人把它掖进里面。”

阿华的后槽牙小幅度鼓起,“许小姐和我聊什么。”

我不露声色倚着松垮的门扉,“华哥有什么能和我聊得来的吗。我不介意内容,我看重诚意。”

阿华的确是风起云涌中扛过来的硬茬子,在石破天惊面前,他呼吸平稳得听不出波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写满洋文的烟盒,吸了三分之二,零星的几根在逼仄的空间里晃悠着,我眼神不着痕迹瞟它,盒盖是dunhill,澳大利亚的牌子,我不十分懂烟酒,但梁钧时07年破获的一桩跨境走私,所有的违禁烟草都填在dunhill包装的香烟里,因此我有印象。

我笑吟吟按下打火机,凑近阿华指腹衔着的烟头,他讳莫如深瞧我,我笑容灿烂,“华哥,你年纪略长我,抽我一支烟,也担不起吗?”

他踌躇不决嘬住烟蒂,闪烁的火苗映在他粗重眉尾,他眯着眼吞云吐雾,“许小姐开门见山吧,严先生交待的公务多,我时间不富裕。”

青蓝色的烟霭袅袅溢出过滤嘴,比国产的呛鼻,我恍惚觉得似曾相识,我竭力搜索着,脑海白光乍现,那日我和林焉迟在江阳楼的包厢,檀香熏得很浓,在似有若无的饵料中,我闻到的诡异香气正是dunhill,原来林焉迟在遮掩邀我之前约阿华见过面的事实,他和我不谋而合,都在下功夫拉拢阿华,争取做这场密谋的庐山真面目的幕后操盘手。睡也睡了,我还真得不偿失,林焉迟的骨头实在难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