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1)

她不疾不徐交叠着双腿,“我说对了,是吗。”

我脸色越来越难堪,她缓缓起身,“梁太太,其实你最好奇也最逃避你的未来是什么。你用丈夫对妇德的容忍,对你自我牺牲、面对诱惑坚守的感动博弈着情夫对猎物的新鲜感,对陪他儿女情长过的女人那丝善念和仁慈,我是什么也没拥有,我渴望的男人,无论好坏总经历过的婚姻,但我比梁太太的下场一定好很多。”

她大笑着喝光我杯盏内的茶水,在我凝望中走出紧闭的门,那夜色太朦胧,像玩味的看客观赏一只生死未卜的无奈的金丝雀。

057想和我有以后吗

我坐在客厅抽了半盒烟,起身去卫生间漱到口腔没一丝烟味,才抑制着脚步响回房。

严昭躺在床铺挨着屋门的一侧,米色的锦被盖在腰腹,和他洁白的肌肤相溶,并未因我的动静而惊醒。

我绕过床尾,蹑手蹑脚爬上床,他已经睡熟了,呼吸绵长而均匀,一下下平稳溢出,我犹豫了一会儿,从后背搂住他,仿佛蚕虫,仿佛自毁了毒液的蛇蝎,无害又无助的,无辜又无措的拼尽全力痴缠着他,占据着他,恨不得钻入他体内,独享他的骨骼血液。

侨城的夜是如此充满魔性,令人卸下防备,堕入迷途,令人无从发泄,面目全非。

不,无关它是侨城,它可以是任何一座城市,只要有寂寞的灵魂,枯竭的皮肉,荒谬的情爱,就能焚化出人间红尘的万丈深渊。

温柔的女人,是一柄染了血的温柔刀,比男人的大刀阔斧更可怕,更锋利。

“严昭。”

我喊他名字,他起伏的脊梁停滞了一秒,他翻向我,仍阖着眼眸,似乎在梦中便温柔拥我入怀。

我僵硬仰头,目之所及是他下巴细细密密的胡茬,清冽的薄荷在我和他之间蔓延成山海,我瑟缩触摸着他,他的每一寸,每一厘,直至滑落在咽喉,衔接着心脏的大动脉。

有什么东西在我掌心流淌,是心跳,是鲜活的严昭。

他赤裸着上身,胯间裹着极具弹性的三角内裤,灰白相间的条纹格子镶嵌在棉织,暗夜中泛着幽兰虚无的光。

月色倾洒而下,他的脸是致命一击的饵,在禁锢的世俗里,在麻木的伦理中,在可悲的自缚下,散发着飞蛾扑火的诱惑力。

我没忍住又喊了他一声,他嘶哑嗯,揽着我的手臂愈发的用力,“为什么不睡。”

我嗤嗤笑,“你抱得太紧啦。”

他摁住我晃动的后脑勺,抵在他二分之一肋骨处的胸腔,那里炙热,健硕,蓬勃,像无边无际的火浪,在滔天燃烧着,澎湃伐戮着我,“还紧吗。”

我摇头,又发觉他看不到,我趴在他耳朵大声嚷,“又太松啦!”

他被我吵得皱眉,有些野蛮将我压得安分,他还未开口,闷笑声从唇齿漫了出来,“梁夫人在报复我。”

我蜷缩成半弧,肆意挤着他,“报复你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不信你。”

我捏着他鼻孔,张牙舞爪不准他喘息,“你真不信我!”

他若无其事说后来信了,还不行吗。

我勉为其难松开,“那你以后呢。”

他眼底犹如星辰浩瀚清澈,“梁夫人想和我有以后吗。”

我一怔,“我随便问。”

他平卧在我一侧,“我也是。”

凌晨时分东南的天际浮现了一抹鱼肚白,严昭趁着那一缕光亮,下床去了书房,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从隔壁传来,我同样没闲着,披了件斗篷,拉开抽屉掏出笔纸,借着窗外投射的渺茫混沌的剪影,写了一串字,穆荣慎。

我勾勾画画思量着,穆,能取而代之政绩斐然的梁钧时,该是大名鼎鼎,名满四方,怎会低调得闻所未闻。穆的姓氏有掺水成分,在混淆视听。神秘的他既然躲在幕后,必然是做好被各路神鬼挖掘底细的万全之策,他有欲盖弥彰的把握。我心不在焉中笔尖刺穿了纸张,撕拉我蓦地灵光乍现,脑海中闪过一张连我都胆颤心惊的面容。

人本能在实践中顾名思义,会自动代入同字抑或是谐音,譬如阿荣,但梁钧时曾在突袭隆城黑市的会议上说,浮于表面的蛛丝马迹一定是调虎离山的把戏,十之八九是假的。阿荣跟随严昭走南闯北打江山十几年,从他初露头角到显赫一方,阿荣功不可没,正因履历耀眼,他如果是白道的,接替大队的一把手无可厚非,毕竟卧底在最艰险的黑窟窿且博得严昭的赏识,是何等的大义凛然。换做旁人,兴许有一线生机,可严昭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一百个阿荣也死于非命了。显然,另有其人。

我撕碎了写得乱七八糟的白纸,溺在马桶冲进下水道,我换上一条崭新的衣裙,特意做了一番装饰,下楼时严昭正恰巧走出衣帽间,他系着衬衫纽扣,抬头瞥了我一眼,“怎么,要出门。”

我摇曳着腰肢,嗔怪的语气,“我无聊嘛,你闻”

我在阳光最浓烈的一级木梯上风骚至极褪下了纤细的吊带,长裙没了带子挂着,顷刻堆叠在小腹,曝出浑圆白嫩的胸部和半杯的蕾丝内衣,“严先生自己说,我什么味儿了。”

我这出乎意料的举止令他非常诧异,很快他回过神,眉眼含笑挽住我肩膀,俯首嗅了嗅,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狡黠奸诈,比我还骚半分,“奶味的。”

我一巴掌轻飘飘刮过他面颊,覆在上面抚摸着,打情骂俏的模样,“是馊味。捂得发霉了。”

他神色淡淡,“多久。”

我比划一根手指,他眯着眼不吭声,我缓缓弯曲,“半日?”

他摩挲着袖绾的金丝珠扣,“让阿荣送你,侨城鱼龙混杂,亡命的贩子多,不太平,你独身我不放心。”他末了补充,“梁夫人在我身边吃了苦头,梁总讨说法,我可镇不住他。”

我心知肚明他所谓的不放心是什么,不太平?侨城大街小巷,他严昭是金字招牌,是这世上最凶残最狠厉的子弹,谁会用血肉之躯抗争得罪他呢,他亮明车牌号,我能横着走一月。

我没戳穿他的用意,女人不该聪慧的时候,少聪慧才能自保。我笑着欣然接受,千娇百媚跨过门槛,招呼车库里的阿荣,“有劳你了。”

他一愣,“嫂子,我分内之事,您折煞我了。”

他开车送我的路上很沉默,只偶尔询问我是否饮水吃糕点,我一心二用东拉西扯,分散着他的精力,“去一趟东街。周太太你晓得吗?她男人周敦儒,第一批党校毕业的高材生,文采了得,开始是侨城领导班子的秘书,又升秘书长了,什么风吹草动,下级轶闻,她是一清二楚的,同僚的家眷,都巴不得和她熟了探探口风的,早作打算嘛。”

阿荣揭过后视镜瞧着我,“您约了她吃饭是吗。”

我点头,“周秘书长在侨城有威望,我之前帮助钧时应酬,和她有往来的,联络着没亏吃,保不齐哪日对严先生有裨益呢。”

我面色潮红,踌躇不决说,“其实,我是想复婚的,但你知道,钧时一辈子光明磊落,我把他名声祸害了,她不原谅我,我也臊得慌了。尤其折磨着生厌,不如未雨绸缪出路。严先生喜欢我,可没价值的女人,能得几时好呢。阿荣,我必须打败方小姐,我不希望我穷途末路,哪个男人都无法长久。”

阿荣沉思了片刻,“嫂子做主。”

他在十字路口掉头,直奔东街,我提前打听过,确实有一家珠宝行,店铺不大,所幸阿荣不懂这其中门道,我下车环顾着玉镯的柜台,吩咐他替我挑一款珍珠项链,他距离我三五米不备时,我攥住手机,指尖拨着屏幕,迅速输出,删除,取sim卡,抛在大理石的柱子角落,一气呵成,等阿荣选购好回来后,我拎着三枚礼盒说,“不需要了,都买一样的镯子,省得人心叵测,以为我有亲疏贵贱之分,花钱不讨好。”

阿荣丝毫没怀疑我,离开珠宝行后,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是赶赴江阳楼最近的路,我故意在电话中透露爱吃江浙菜式,周太太何其人精,她当即拍板定在侨城江南菜最知名的江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