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忱脸上闪过一霎的愕然,他抬起头,“三十亿?”
我掏出镜子补妆,“宋氏的半壁江山尽在你手中,挪用三五十亿的,宋先生不在话下。”
他迅速冷静下来,摩挲着杯口的描金纹,“我父亲并未全盘放权。”
“有半盘的权力,宋先生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他眯着眼,默不作声。
我再度起身,路过他身侧时,摁住宋世忱的肩膀,“我等你好消息,宋总。”
我从红楼出来直奔停车场,快要到达自己的车位时,被一辆黑色路虎轿车拦住了去路。
我停住,直勾勾的瞧着。
“沈董,是许太太。”
司机扭头向后座隐匿在昏暗中的男人说了一句。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无比戒备。
我可是乐此不疲地挑衅沈怀南底线,挑衅了很多次,招招锋狠下死手,他阻截我能有什么好事,但坏事也不一定有,我终归有他不敢轻举妄动的筹码。
沈怀南降下车窗,他眼底是无限的脉脉温情,像极了往日鱼水之欢时缠绵的蜜意,我只觉不寒而栗。
他臂肘抵在窗框,单手支着额角,神态慵懒到极点,“许太太,好手段。”
我面无表情注视他,“沈律师何尝不是手段惊人,一周内接连重击,让梅尔损失数十亿。”
沈怀南另一只手叩击着膝盖,饶有兴味反驳我,“梅尔损失是许柏承无能失误,我一己之力搅乱他的局,却颠覆不了他的局。商场如战场,兵戎相向,铠甲不够硬,长矛不够锐,损兵折将乃至死伤无数,都是正常。”
“是呀。沈律师明白商战规则,来堵我干什么呢?”我一改自己面对他时情不自禁流露的阴郁和抵触,风情万种撩着耳鬓的乌发,“因为盛文身陷囫囵,沈律师试探求和吗?你买通黄焱翻出许崇文旧账,那又如何。人死如灯灭,谁能追究一个死人。你妄图扣一顶知情不报的帽子在许柏承头上,但你疏忽了一点,海城人尽皆知许家父子在集团管制上不睦,各执己见,许崇文在位期间许柏承对他所为一无所知,完全说得通。沈律师没想到许柏承能择出自己,更没想到看不惯他的程世洵会站出替罪吧。”
我走过去,一步步逼近,沈怀南波澜不惊看着我,未躲闪,未退却,还带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
“我忘了提醒沈律师,程世洵是我的人,唯命是从那种盟友。半年前我担任大股东时他便倒戈了,是我护着他在梅尔享有一席之地,在他和许柏承之间周旋平衡。许崇文统治梅尔的末期曾经萌生过拿下他的念头,也是我一力保住,至于许柏承,他是我幕后之手,我拉拢的人哪怕他们表面再不合,他背地里是容纳程世洵的,站我这头不等于站他的队伍了吗。第二董事归降,只图安身立命再无勃勃野心,许柏承是欣然接受的。”
我胳膊探入窗口,勾着他衣领眨眼,“程世洵是我的人,沈律师不是心知肚明吗?你的错误不该犯啊,还是沈律师觉得程世洵不会临危受命呢。我并无那样的能耐说服他自我牺牲。”
沈怀南笑意深浓,“你做出什么我都不觉得意外,许太太是女人群体中难得一见的胆大妄为,为制约我不惜脏了自己的手,动用一批违禁货物。你当初步步为营,引诱我答应西码头挂靠盛文,原来意在监视我,埋伏在我身边伺机构陷盛文,从我的账户走黑账,打着盛文名义出水货,我竟着了你的道,疏于警惕,让许太太钻了空子。”
我得意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沈律师依然是风云人物,小小的疏忽不值一提。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在梅尔的推波助澜下被上面盯上,坐实盛文涉嫌违法。许柏承一贯自睚眦必报,沈律师不妨抓紧考虑,是自己承担亦或高价买凶顶罪,留给你的时间很紧迫。”
我双手撑住车门,俯下身,和车内的沈怀南平视,“沈匡,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你玩死我,还是我玩死你。”
沈怀南眼睛徘徊在我发尾夹住的一朵凋零的梅花,“我可从没要玩死你。”
我目光灼灼,“你想要玩死许柏承,也得先过我这关。”
他轻笑,“我这位大哥已经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抵御敌军了吗。”
我讥讽他,“你大哥这位弟弟也已经堕落到需要结婚来讨胜算了吗。”
沈怀南这时忽然抵开车门,我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人被他一把拽住拖进车厢,我想起挣扎时,已经跌倒在沈怀南腿上,他臂弯牢牢地控制住我。
“沈匡!”我大喊,“天没黑。”
他笑着问,“那天黑了能抱吗。”
我蓦地发觉他没生气。
好像盛文如今的乌云不是我召唤来的,他丝毫没迁怒怪罪我。
沈怀南抚摸着我长发,滚烫的气息流连在耳畔,他唇舌潮湿又温暖,像戴了面具的毒蛇,“悲怆式的毁灭是最杀人的美感,许太太此刻就如此美艳,你的气势和智慧弥补了你容貌欠缺明丽。你看”他扼住我下巴,将我的脸朝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来来往往的人海深处,是成百上千的女人,“不管她们多么出众惑人,也不敌许太太的魅力杀我。”
我忘记了抗争,我无法抗争他。
沈怀南囚禁我在怀里,我眼前是玻璃蒙上的一层浓白哈气,是斑斓的琐碎的枯黄色路灯,是零星的夜幕降临的前奏,是白天与黑夜交汇的这片刻时分,是男人拥着一个女人,在女人的背后,清隽迷乱的面孔深埋她身体,闻着她脖子香气,“她们不会成为你的女人,蛊惑了你,你能怎样。”
疯狂害人的爱,黑暗阴鸷的恨,凶残嗜血的骨,温润如玉的皮。
这个叫沈怀南的男人,正在亲吻我的沈怀南,他隐藏的全部属性,是世上最现实又不真实的两面,在悬崖的夹缝和地府的油锅里而生。
他的吻从唇上辗转,我紧闭着牙齿,他只得浅尝辄止,滑到鬓角和颈间,我遁逃着,推拒他胸膛,掌下透过衣服传递而来的炙热的心跳,如凶悍的擂鼓和奔腾的风雨,仿佛我触摸的不是他心脏,而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深不见底的隧道。
隧道里是无穷无尽的死亡,焦黑,绝望,崩塌。只他独活。
沈怀南力道极尽温柔,一厘厘顺延而下,像燃烧的火种,火焚化他的掌纹,层叠交错,落在我小腹。
116 绝情
当沈怀南的掌心覆盖我小腹时,我不由自主一抖。
他皮肤滚烫,像森林尽头烧燎的火海,迅速而疯狂地蔓延,吞噬融化了我,我要挣扎,他像绳索一般禁锢。
“躲什么。我吻技不好吗。”他吮着我耳朵,“最近寂寞吗。”
我厌弃至极的神色,“有什么寂寞的。”
他捻着我耳垂,“女人在怀孕初期不是情欲强烈吗。”
我不屑一顾,“那是她们。”
“许太太呢。”他兴致十足,“不想我吗。”
我反唇相讥,“凭什么想你啊?我缺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