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1 / 1)

“景河那边。”

我摸索到床头,勾着电话线接听。

老宅的保姆在那端焦急说,“夫人,崇先生来公馆了。”

我睡得全身懒洋洋,声调也意兴阑珊,“他来干什么。”

“他要进老董事长的书房。他有阁楼中一扇抽屉的钥匙,那层抽屉在老董事长过世收拾时被遗落了,我归置到后院仓库,他好像在找这扇抽屉。”

我猛地坐起,“拦住他!我稍后到。”

尹正梧失踪后,许崇文的心腹只有崇恩平了,确切说,许柏承的眼中钉也只有他了。而后者一清二楚我和许柏承不可告人的勾当,尹正梧投奔沈怀南,崇恩平很可能也出谋划策,起码在梅尔内部打掩护了,尹正梧要投靠新主子的敌军,崇恩平没掌握内情是万万不会帮忙,这属于背叛,他看不惯许柏承独断专权,可他分得清东家和对家,哪个是亲哪个是疏。退一万步讲,尹正梧没向崇恩平捅破内幕,前者凭空蒸发,梅尔无缘无故少了一员大奖,舆论却鸦雀无声,没人打探,没人寻觅,既不是跳槽,亦不是解雇,是实打实的人间蒸发了,以崇恩平的聪慧也必然会联想许柏承动手了,或是我所为,崇恩平自觉危在旦夕,这节骨眼他怎样自保呢?

求救黄延祥。

黄延祥保他,会索取什么交换条件呢。

刨出许崇文死亡真相,搞到我出轨、最好是和许柏承偷情的音频与录像。许崇文是非常严谨有先见之明的人,他没立下遗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遗嘱至今不见天日的唯一解释,许崇文不仅不信任梅尔的律师团,在后期任何律所他也不信任,他从许柏承围剿万科集团、收购兰大船厂便识破了他早就只手遮天,自己的律师不一定还可靠,任何律师,任何势力,都不一定值得委托,许柏承太过心狠手辣,也太过滴水不漏,不是他能抗衡得了了。崇恩平抱着一线生机,赌注许崇文把遗嘱藏在了阁楼的抽屉。

他卡准了时辰,趁我不在家突击撒网,崇恩平能精确探知许柏承和我都不在的时间,景河必定有内鬼。而景河的内鬼,深知丑事属实,却苦无证据,在当初有机会搜集证据的时候,没想到会走向今天,一代枭雄许崇文被续弦和长子算计得一无所有,出于护主,他选择了和崇恩平里应外合,要揭穿我与许柏承的虚伪的面具。

对许崇文这般情深义重,除了给许家开车二十四年的司机老张,还会有谁不惜冒着得罪许柏承的危险,也替旧主讨个公道。

我换了衣裳乘车赶到景河公馆,车还没停稳,我便推门下车,吩咐驾驶位的保镖,“车上等我。”

他摇下车窗,“我随您进去吧。”

“用不着。”我风风火火冲进客厅,保姆在楼梯口千方百计阻拦着崇恩平往卧房去,是我和许崇文的卧房,当然,许崇文生前很少回房,是我自己住,可他的衣物药品都存放卧房里,我被这一幕激出了火气,将坤包重重砸在沙发上,大声呵斥,“崇恩平,我的睡房你竟敢擅闯,你放肆!”

崇恩平动作一霎静止住,保姆当即挣脱他,锁住房门,“夫人,崇先生已经搜查了书房。”

“搜查什么。”我冷言冷语,“景河的宅子何时是崇经理当家了。下一步,是否要把我扫地出门啊。”

保姆没在场久留,我回来镇压崇恩平,她自然是退到角落,不参与纠纷。

我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捂手,直接挑破情面,“我称呼你崇经理,是看得起你,你别忘了,自己只是梅尔的一条狗。狗反了,主人治一治狗的脾气,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话音未落,司机老张从天台的矮门处弯着腰跨入二楼长廊,他没发现我,对同层的崇恩平汇报,“崇经理,我在天台藤椅”

崇恩平警告的眼色射向他。

老张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他从楼上俯瞰着厅内的我,他煞白。

我笑了两声,“好啊,一窝家贼。”我将水杯搁在茶几,才放下,又怒不可遏扫落了茶几上全部的物件,果篮和烟灰缸摔得噼里啪啦,刹那间四分五裂,我指着崇恩平和老张,“你们这群白眼狼,许家待你们不薄,崇文故去后,我也好,柏承也罢,待你们恩遇如旧,你们吃里扒外,要联合外人叛变吗?许家的私事,梅尔的产业,与黄延祥何干?他插手,当真为崇文吗?他怕是看中了梅尔的股份,明着被仕途的身份桎梏,不敢伸手,暗着要动一动土。”

崇恩平示意老张回避,他迈下台阶,“许夫人,您误会了,老董事长突发旧疾,业界众说纷纭,我来排查下,夫人和许董借此自证清白,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排查就能平息谣言吗?我问心无愧,不在乎谣言。”我伫立在水晶灯下,与崇恩平咫尺之遥,“你少打幌子,你现在替谁卖命,又想扳倒谁,以为我没数吗。”

我逼近他,阴恻恻的假笑,“我好心提醒你,别重蹈尹正梧的覆辙。你有家眷妻儿,你与他不同,他孤家寡人,无惧无忧,你拖家带口,出事了天都塌了,你说呢?崇经理。”

他站得笔直,“许夫人承认了。”

我反问他,“我承认什么。”

他面色凛冽,“尹经理是您下得手。”

“哦?”我嬉笑,“崇经理喝醉了吗,我下什么手。”

“尹经理失踪了。”

我诧异不已,“四十岁的大男人,失踪了?”

崇恩平侦察着我面孔最细小的皲裂和波动,他一无所获,没有捕捉到我的半分反常。

他似笑非笑,“许夫人不知晓吗。”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给崇文守丧,暂停人际交往,外界的风云变幻,鸡毛蒜皮,我一概不闻不问。”

崇恩平双手交握在身前,他直视着我,“我动用自己的人脉寻找尹经理,没有进展,我也派人去过他家乡,他未回老家,五天内他还下落不明,我便报警以绑架立案,许夫人认为大张旗鼓追查可行吗?对梅尔的声誉难免颇有影响。”

“尹正梧是功臣,声誉要紧,他平安更要紧,有何不可行。”我打量他,“我记得你和尹正梧面和心不和。”

他笑里藏刀,“公司利益当前,再加上老董事长死因的疑点要破解,深仇大恨也能握手言和。”

我拍手鼓掌,赞不绝口,“崇经理果真深明大义,怪不得崇文提携你,柏承也器重你。公司人尽皆知崇经理和尹经理争宠争得你死我活,你还煞费苦心打听他的吉凶,这就是惺惺相惜。闻者落泪,见者伤怀啊。”

崇恩平面无表情看着我演,我视线骤然定格在他脸部,像刀子扎似的,锋利而阴狠,“商场混口饭,讲究明哲保身,想当救世主先掂量自己够不够份儿,能不能压住秤砣,强出头就没意思了。”

他缄默不语,依然在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崇经理,你方才在书房偷偷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啊。招数太旧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出招无所谓新旧,制敌就好。可管不管用,制不制敌,不是取决于女主人吗?我不许你得逞,你算个屁。”我掸了掸他领子上的灰尘,柔软的指尖沿着他锁骨往下移动,“崇经理挪动古董架了吧。瞧你,都落灰了,崇经理生得多俊俏呀,要不在我的私人浴室洗个澡吧。”

他抿唇定了定心神。

我挨着他耳朵,“你找什么呢?抽屉吗。崇文的私有物,只我有资格动,你敢乱动,一旦多出我不想多的东西,威胁到我,我就指控你伪造。”

崇恩平在身侧的手紧握着。

我拨弄着他滚烫发红的耳垂,“转告黄延祥,我不是好惹的,我让他三分,他得寸进尺,那我便不让了。他黄家满门成就,想来不会没点乱七八糟的事。”

我说完这句,后退半步,“你的辞呈明日递交程世洵办公室,梅尔不养有不臣之心的员工。”

崇恩平沉下脸,“我是老董事长一手提拔,当今梅尔,谁都无权辞退我。”

我眯着眼,“当今许家,我林姝掌权,梅尔是许家创建,你对我不敬不臣,谁也保不了你。”

崇恩平冷笑,“许夫人,你未必能一己之力兴风作浪,把控这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