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1 / 1)

我犹豫过,而许柏承就赢在他算准我的犹豫抵不住他的柔情炮弹,抵不过我们之间五年旧情,无论谁招安我,引诱我,他一服软,我还会回到他这里,如同中了蛊,无药可医,哪怕离间我们的手段再高明,叮出了缝,也钻进了缝里,许柏承想要驱逐对方,合上我的缝,他的手段就算不如对方高明,他提前种下的蛊,依然有法力在漫长的拉锯战中打败逼退对方。

胜券在握,故而他不慌不忙。

沈怀南说,我千方百计留住许柏承,求个天长地久,求他不顾一切安置我,爱护我,可我注定求不来。

因为我们的爱恨与原谅皆不公平,我活在感情中,他活在企图里。

许柏承是附骨的毒虫,他有无数办法折磨我,缠着我,我闹脾气他就让我痒,我坚决挣脱,他就要我命。

而我只要他一点疼,自己便舍不得了。

尹正梧把一份资料从窗外交到许柏承手上,“沈怀南拉到投资了。”

许柏承叼着烟头翻开,“宋幼卿。”

尹正梧说,“对,宋幼卿搬空了自己的资产,沈怀南用她的这笔款投入到蒲城项目,资金的运作不愁了。”

许柏承冷笑,“她还真是痴心。”

在他们沟通的工夫,我牢牢地盯紧尹正梧。我此时看得透彻,虽然他还为许柏承做事,但他从骨子里变了,他不再效忠我,他认定我背叛许崇文,他厌恶我的言而无信,他也知晓许柏承逼宫软禁许崇文,我是帮凶,他筹谋了一盘棋,楚河汉界,他为楚,我为汉,甚至许柏承也为汉。

我疑心尹正梧投靠了沈怀南,当初对于一心辅佐我的他,我没捂着真相,他知道沈怀南是许崇文苦苦寻觅的私生子。

我深吸气。

许柏承嗑了嗑烟灰儿,“你回去吧。”

尹正梧鞠了一躬,“许董,有事您再吩咐。”

许柏承点头。

尹正梧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许柏承视线就漫不经心的跟随他,一米米移动着,他眼里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但这般平静的许柏承,绝非是真正的平静。他越是平静,越是淡定,越是在不与人知的角落谋算什么,查验什么。

尹正梧驾车离去后,他收回自己古井无波的眼光,视线随即定格在从酒楼内迈出的一个男人身上。确切说是一群男女,为首的那一个最年轻高瘦的男人。

沈怀南也发现了许柏承。

他从范助理手里接过大衣,一边穿上一边迎过来,他站在距离轿车咫尺之遥的地方,是一片楼宇遮盖的阴影,在阴影的方寸间,他慢条斯理系着纽扣,“许董,出什么大事,耽搁了出席酒会的下半场。”

许柏承皮笑肉不笑,言辞也张狂,“沈董装什么蒜,你我千年的狐狸,何必在无人处做戏呢。”

沈怀南心知肚明他指什么,张树军今晚邀请许柏承喝茶,把蒲城的情况告知,有沈怀南授意的缘故,沈怀南希望尽早尘埃落定,以免许柏承从中作梗,再横生枝节,盛文能使用旁门左道拿下项目,可真刀真枪同梅尔争,沈怀南可就没把握了,他们目前的实力差距,终归是很悬殊的。

沈怀南笑着系完颈下的纽扣,“承蒙许董关照了。”

许柏承丝毫不留情面,“我从来不关照与自己不相干之人。”

沈怀南不以为意,“许董没关照我,却错失蒲城的项目,那莫非是许董技不如人了。”

许柏承目光凌厉望向他,沈怀南不回避,仍旧也笑意深浓回视他。

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一个隐匿在车中,看不真切轮廓的男人,安然地,优雅地,又平和的静止着,沈怀南身后聚集伫立的男女不明白他们在交谈什么,却感受到凛冽至极的寒意从他们中间迸射而出。

许柏承缓缓露出笑色,“沈董赢了吗。”

他笑,沈怀南当然没理由不笑,他也维持着笑意,“算是小赢一出,许董说呢?”

许柏承笑色越发深,“怎么,许董还妄想大赢一出吗。”

沈怀南沉思着,“未尝不可。”

许柏承笑容骤然一收,“沈董好大的口气。”

沈怀南挑眉,“口气?”他毫无征兆看着我,“许太太最有话语权,我有口气吗?”他语气暧昧,“只有酒味,和甜味。”

我面色铁青,透着一股只恨不能捣烂他嘴的艳红。

许柏承命令李秘书开车,引擎发动的瞬间,沈怀南直起腰,“许董,今夜好梦。”

095 痴心

张树军终究顾虑梅尔,顾虑许柏承这位新任董事长的雷霆手腕,汽车行驶到半途,张树军的下属,二把手联系了李秘书,李秘书接通后,简短交流了几句,他从后视镜内征询许柏承,“许董。”

许柏承看向他。

李秘书比划口型,“副局。”

我升起玻璃,隔绝外面灌入的杂音,当车里彻底寂静,许柏承若有所思叩击了两下扶手,依然没动作。

通话时长分分秒秒的流逝着,李秘书只得按下免提,二把手猜到这头的状况不乐观,他在那头试探说,“许董,今夜宾客多,难免招待不周,您要是何处不满意,不妨留一晚,明日回海城也不迟,我们再约?”

二把手并没出席酒会,可以说与许柏承是素未谋面,后者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号码,是私人号,不是土地局的办公室座机,证明他在酒楼,只是没露面,张树军意识到自己在休息室得罪了许柏承,又抹不开面,毕竟是管规划的一把手,低三下四求和,传出折损气势,所以委托了副手来摆个台阶,许柏承肯下,张建军明日自然会客客气气的做东道主,适当缓和一番,可惜张建军的算盘在许柏承这里打不响了,梅尔一向财大气粗,许崇文又是海城成千上万的商贾推举出的领头羊,许柏承继位后更是炙手可热,父子俩都是给旁人闭门羹、栽旁人跟头的狠角色,使用特权在圈内只手遮天,看谁不顺眼就吞并,挤兑破产,享受着黄金法则的优待,头一回和颜悦色地拉拢人脉,打点门路,却在蒲城失利,许柏承还咽不下这口恶气,怎会赏张建军的颜面,他拇指直接轻轻一蹭,挂断了。

他转动着机壳,神色高深莫测,“看来茶水也能喝醉,张建军还没醒酒。”

李秘书调过方向盘,朝西南路口九十度拐弯,“他如果醒悟了,会亲自致电,告知您项目有转圜,他既然不准备转圜,沈怀南对他的威慑力必定高于您,他权衡利弊,项目照样给盛文,对您无非是怀柔政策,和一滩稀泥。咱们在蒲城有买卖,和当地的公司打收购战能说得通,不是闹事,是正常的经商手段,土地局担心损兵折将,多少忌惮梅尔一些,您拂袖而去,张建军慌神了,此事处理不好,市里绝对会施压问责他,把项目给盛文十有八九是他一意孤行的决策,上面不知道您势在必得,张建军眼见您恼了才服软。您授意尹经理调查盛文资金来源,是一早着手查的,可赶在这节骨眼,张建军误解了您要讨个说法,他唯恐这件事会经您之手闹大,于是派部下来探口风,他晓得您要什么,他给不了,你明天应约了,他也只好躲,但他下面的二三把手,会全员出面赔罪。”

十字街左行的红灯亮起,李秘书减速泊住,“张建军示好,您接受吗。”

许柏承面无表情看着变幻的信号灯,“是他示好,还是蒲城的部门示好。”

“这两块工程是蒲城明年一二季度的重头戏,市里很关注,无论是财政,土地,宣发,都在紧盯跟进。您与张建军不欢而散,上面掌握矛盾的症结所在不难,现在估计已经掌握了。”绿灯闪烁时,李秘书重新发动,“一旦掌握了,两方都各有考量,大约是共同示好。张建军打头阵,您不给好脸儿,后面的人也就不撞枪口了。与盛文解约肯定来不及,张建军的把柄只怕很大,假设沈怀南狗急跳墙,抖落了他的把柄,各方都难堪,项目还怎样进行呢?上头想方设法也得替自己人捂着,与其折腾到那一步,不如硬着头皮得罪您一人,和盛文结交到底,沈怀南等于欠了蒲城的人情,盛文通过两桩项目加持在蒲城逐渐坐大,往后梅尔有心吞蒲城的企业,上头亮出人情,也能说服沈怀南出头制约您,帮上头保住您看中的猎物。”

相比较沈怀南,许柏承的口碑明显更差,对同僚冷血残暴,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主儿,他拿项目理所应当,是实力决定,而盛文拿项目是从梅尔手心抢的,德不配位,沈怀南当然要记恩,假以时日上头用得着他放血,他就得放血。许柏承心狠手辣,即使把工程归还他,梁子也结下了,而且他在蒲城站稳脚跟,本土的企业就遭殃了,别管张建军是被迫还是主动,他捧沈怀南,上头琢磨过来后,反倒庆幸因祸得福,沈怀南的胃口再大,大不过许柏承,前者是友好结盟,许柏承是引狼入室。

这次翻出天大的花样,许柏承也拿不回损失的工程,蒲城会咬死盛文接手,力保沈怀南。

天子要山河长青,就乐于看丞相和将军斗智,对峙比联手要太平,对峙总有一死一伤,可联手,吃亏的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