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1 / 1)

许柏承冷笑,“谁的示好不重要,我不赏脸。”

李秘书有些出乎预料,“您不接受吗?好歹是市里的台阶,咱们不迈,双方僵持太过度,对梅尔有无麻烦。”

缠在颈间的领带松松垮垮,许柏承索性一扯,扔在空荡的副驾驶位,“我谅他们没胆子找我麻烦,蒲城给盛文开后门,他们自己理亏。”

李秘书也愤愤不平,“咱们为此付出不少精力,张建军一直拖着,没给确切的答复,敢情是另有谋算了,他玩了您小半年。”

许柏承眼眸里迸射出冷意。

经过一所收费站,尹正梧打来电话,在电话中说,沈怀南乘坐午夜前的最后一列高铁回海城。

许柏承问,“高铁。”

尹正梧说,“对,可能是担忧被跟踪。”

从海城到蒲城,最短的路线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国道和海上吊桥都很方便,躲避跟踪确实是沈怀南放弃便捷的仅有的理由。

许柏承忽然拥住我,拥在他胸膛,他抚摸着我面颊,“谁在跟踪他。”

尹正梧没有想到可疑人员,他不答话。

许柏承嗤笑,“我吗?他和宋幼卿的地下情,我比任何人都更早知晓,要曝光他们,没必要等到至今。至于他是私生子。”

我一僵。

许柏承感觉到,他看了我一眼。

尹正梧那端鸦雀无声。

他长满茧子的指腹若无其事在我眉眼间流连,“梅尔禁不起动荡,我父亲亡故还处于秘而不宣的阶段,凡是涉及到梅尔,我父亲,以及我的风吹草动,我只会镇压,让它尽快平息。私生子往事的揭露,对我和大局都没好处,沈怀南深谙这一点,因此他躲避的不是我,他应该会晤某个人,而他会晤的人,是不小的隐患。他必须在事成之前藏住。”

我愕然于许柏承待尹正梧相当的信任,好像这份信任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他最该信任的时期,他没有给予尹正梧相应的地位,在他们反目的时期,许柏承却不设防的重用了尹正梧,把自己的机密和思想无保留的袒露在他面前。许崇文是软禁期间突发旧疾离世,尽管许柏承身为人子,下狠手的概率微乎其微,可豪门家族本就情分薄,他没动手,但见死不救这条,总值得尹正梧怀疑他居心叵测。我以为的趋势,尹正梧会暗中倒戈,联络许柏承的敌人,反制他。我和程世洵结盟后极少往来,一则掩人耳目,二则他被卸掉实权,能办的事情不多了,他在集团算是身不由己自保的一党,谁继承大业,他都中立,不会偏向许柏承,也不会偏向私生子,只偏向权益,尹正梧拜到他门下求个日后的支援完全有可能,程世洵在董事局依旧是大股东,又与许柏承有过夺权的恩怨,更在集团内部驻扎了二十多年,他能顺理成章参与一部分,他出口的证词可信度很高。可尹正梧与许柏承为敌又图什么呢,他既忠心许崇文,也忠心企业,许崇文过世,梅尔尚且在,许柏承从没否认老董事长对企业的贡献,许崇文的功勋和名誉自始至终都保全了,哪怕长子的继承之路不光彩,也好过许氏的心血落入狼子野心的外人嘴里,扶私生子上位,也未必能保障梅尔的发展强于许柏承管制的时候,就算把许柏承从董事长的位置拉下马,梅尔群龙无首绝非是好事,会迎来内忧外患,在四分五裂中被瓜分,退一万步讲,沈怀南替补继位后若是不堪重负,将梅尔败了,尹正梧倒成了千古罪人。

尹正梧和许柏承斗法,是弊大于利的。

我的直觉许柏承重用他会大错特错,尹正梧不及崇恩平受到许崇文的恩惠重,但他的是非观并不浅薄,他有自己固守的原则,他亲口说不允许从根本上伤害许崇文,保证他安享晚年。而我和许柏承的每一桩计划都伤及了许崇文的根本,以致他急火攻心,没有得到真正的善终。

许柏承的防备心那样缜密,他会识破不了尹正梧的心思吗。

我蜷缩在他胸口,千头万绪无从开解,一言不发任由他拥着我。

“那沈怀南藏住的是会影响到您的吗?”

许柏承没遮掩,他很坦白说,“他会晤此人,目的正是影响我,乃至扳倒我。万一被同僚撞破,必然有多事者当投名状来讨好巴结我,可见此人是人尽皆知,梅尔的人。”

我愣住,仰起脸看他,许柏承眯着眼,他瞳孔敛去的情绪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江海。

尹正梧也愣住了,他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将信将疑问,“您的人难道还能二十四小时跟踪他吗?他在海城家中,在茶楼,哪里不能谈事。”

“只要在海城,在我的地盘上,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不是难事。也许从前我不会浪费人力监控他,但以后会,因为他威胁到我,我也清楚了他的身份。所以他会晤的这个人掐准我不在海城无暇分心的时机,与沈怀南彼此抽取了最紧迫的空隙见上一面,我在海城布下天罗地网,亦或人在蒲城也手眼通天,可海城蒲城的交界地是漏网之鱼,我没法面面俱到,他们置于我眼皮底下按兵不动,我触角够不到的地方,他们会碰面的。正梧,其实我身边就是最危险之地,也是最安全之地,你说对吗。”

尹正梧连喘息声都异常轻微。

许柏承噙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纹,“我在回海城路上,资金流查明,你可以休息了。”

尹正梧仿佛才回过神,“许董,您也早休息。”

他们一同终止了这通电话。

许柏承再次把手机往副驾驶位一丢,闭目养神。

李秘书在蒲海开往海城的入城高速疾驰着,“如今胆子最大的是沈怀南。明知是您的盘中餐,等项目建成来分一杯周边项目的汤羹,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便罢了,他竟得寸进尺虎口夺食,连盘子都端走,盛文那几个资本方,养得他掂量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了。”

许柏承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我头顶,“不急。”

我弯曲着指节,从他衬衣的两粒扣眼间钻入,和他的皮肉纠缠着,他嗓音低沉,又云淡风轻,“谁先着急,谁先露马脚。”

他话音才落,骤然扣住我脑袋,我猛地颤抖着。

我们在昏暗的车厢里四目相视。

许柏承刚收敛的笑纹又从他眼睛溢出,“宋幼卿对沈怀南,似乎很痴心。”他撩开我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我整张面庞,“你和她比,谁更痴心。”

他沉下身躯,薄唇贴着我额头,“你吗?”

我浑浑噩噩,趴在他怀里。

许柏承没等来我的反应,他强制扳住我下颌,“回答。”

他眼睛的笑纹又消失了,投映进去的是我一双多情又清澈的桃花一般的眼目,绞着细碎的雾蒙蒙的光泽,美艳至极。

面对许柏承的林姝,是截然不同的林姝。

剔除全部的虚与委蛇,戕害算计,一腔浑然忘我的真情。

不可自拔,不可自控的柔情。

我很早便懂得交易的意义,世间事,世间人,逃不过一场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用自己所持有的换取自己所稀缺的。我同许崇文交易,同沈怀南交易,同宋世忱交易,无心无义,各取所需,唯独许柏承,我用整个我换他半颗心。我允许他另外半颗心装满权势,利益,仇恨与厮杀,只给予我半颗就好。

我憎恨泼我冷水,信誓旦旦告诉我,许柏承连半颗心都不会给予我的人。

比如沈怀南。

他带有毒辣的企图,粉碎我的信仰和坚持,他在粉碎我的一切。

那般温润的男子,那般风华夺目的谦谦君子,皮囊下竟然窝藏一副百般谋算、如此阴险扭曲的心肠。

可笑我当他是我的救命稻草,当他能渡我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