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1 / 1)

猩红的洋酒艳丽如血,沈怀南的面目投映其中,显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偏生是一张玉般雕琢的好相貌,却言辞犀利,眼波带刺,“他们希望与否,不是我考虑的范畴,我的喜好才是我考虑的范畴,只要我喜好的,我是向来寸土必争,寸步不让的。”

许柏承眯着眼。

我杵在原地,只觉心惊肉跳,好在持续不久,人潮中传出躁动,有谁高呼了一嗓子,“张局上台了!”

我循声望去,果然有一拨人马从后台上场,最前面行走的被称为张局的男人是全场宾客焦点,其貌不扬,体型也发福,可崭新的工作服在白炽灯下却熠熠生辉。

我听说过他,张树军,蒲城任职土地规划局的头把交椅,省里同职能口的人员,最受上面器重的就是他,坊间说他铁面刚正,实则此人城府圆滑,许柏承多番前来蒲城打通他的脉络,他都含糊其辞,迟迟不给交待,许崇文很看好蒲城的地界,两年前就瞄准富人区准备打造国际幼儿园和中心城区的免税购物城,蒲城这方面的资源欠缺,往往要中转到海城国际机场,因此这块填补缺口的项目很炙手可热,不止梅尔在疏通,其他城市的商人也在打探内幕,短期内花落谁家尚无音信,可人尽皆知今晚的慈善晚宴是接触张树军的唯一渠道,饶是晚宴的规模再小,与同类慈善会媲美再不入流,几名一市首富也无人缺席。

张树军登台后,全部宾客纷纷聚集到台前,许柏承趁机望了一眼最拥挤的方向,他拾起新倒的红酒,晃悠着杯底,“沈董的企图,我了然于心。”

沈怀南不疾不徐招架他,“我的企图,连我都不了然,许董竟了然?”

许柏承看着他。

沈怀南笑出声,搁下空杯扬长而去。

许柏承目光锁定在沈怀南离去的背影,“他说什么了。”

我小声回答,“他很有把握。”

“把握?”许柏承用钢叉叉住瓷盘里的橘肉瓣,浸泡在开封的果酒里,搅拌后倒出,递到我手边,“渴吗。”

我接过,默不作声喝着。

“他有什么把握。”

我舔着嘴唇上沾染的酒渍,“和你斗。”

许柏承挑眉,“和我斗,他很有把握?”

我说是。

他笑了,“你认为他有胜算吗。”

我捏着高脚,“他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他绝对有筹码给自己加持。”

而且他的筹码不单单是盛文。

盛文是明面的支架,支撑沈怀南的一切,可明面的注定不会成为他一鸣惊人的反戈,他正在一点点步入许柏承后尘,学习他玩旁门左道,沈怀南上一盘棋输了,他没料到许柏承剑走偏锋,从围剿万科,到许崇文骤然退位,再到王予被踢出实权派,每一步都卡得稳准狠,许柏承赢在了险中求胜,沈怀南输在了被动和迟缓。

先下手是商界博弈的真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可沈怀南到底摸索出什么旁门左道,我不得而知。

许柏承沉默之际,一名侍者从后门迎上他,“许董,张局有请。”

侍者将我们带入一间非常清幽雅致的房间,在两排绿植中央,临窗坐落着一套红木桌椅,张树军正坐在椅子上恭候。

他见到我们,起身打招呼,“许夫人,许董。”

许柏承解开西装纽扣,在他对面落座,“张局,有劳请茶了。”

张树军很客气,“许董经营梅尔,为海城商业做表率,蒲城毗邻海城,也受益良多,能请您茶,是我的荣幸。”

许柏承刚坐下,张树军便没有任何婉转之意,直接开门见山,“许董,抱歉了,蒲城的项目由盛文承接了。”

许柏承饮茶的手一滞,“盛文。”

张树军说,“不错。盛文集团会承包富人区幼儿园与中心城区购物城的两块工程。”

这个结局,超乎许柏承的布算。

张树军和所有商贾来往皆不密切,许柏承勉强是矮子里拔将军,能过上几句话,临了却风向突变,刮向盛文了,他皮笑肉不笑,“两块项目,都由盛文来做吗。”

张树军说,“都交给盛文了。”

许柏承撂下茶盏,“沈董事长想来与张局的交情匪浅。”

张树军不认同他看法,表情不友善,“许董,慎言。我是秉公办事,符合承包要求的企业择优而取,与交情匪浅不匪浅不相干。”

094赢

许柏承似笑非笑注视着张树军,他不言不语,眼神却锐利非凡,张建军一时也如坐针毡。

我喝了一口茶水,故作不知问许柏承,“盛文之前在蒲城有营生吗?”

许柏承叩击着漆釉的桌面,桌面折射出他笔挺坐立的身型,一半是寒浸浸的冰,一半是滚烫的火,威慑着张建军,“无。”

我惊讶,“张局,这么说,盛文是一枚青瓜蛋子,在蒲城属于新手,基业不稳,脉络不广,梅尔的商业网可远强过盛文,我丈夫在位时投资了不少工程,您是有耳闻的。如果要扶持企业,也该扶持本地企业,何须舍近求远扶持海城的商户呢,谁会念及您的好处?财政收入也归海城所持,我相信蒲城市里为他人做嫁衣,既然选择与外市企业合作,证明是资本主流定高低,海城能担得起资本大亨的非梅尔与宋氏莫属,八竿子也轮不到盛文。”

张建军一言未发,只转动着茶盏。

我拎起茶壶,亲自续了热茶,他双手捧住,“许夫人,您客气了。”

我耐着性子问,“签约了吗。”

张建军拇指在杯口粘住的茶叶上一蹭,“拟定了合约,签署日期在下周三。原本这周五就可以签署,可盛文股市有些麻烦,沈董急于处理,做商业的周转弥补,资金难到位,推迟到下周。”

我恍然大悟,“白纸黑字不可更改,没签约,那项目还没主儿,对吗。”

张建军说,“签约与否,这方与盛文达成口头共识了,市里督促承办的工程,断然没有毁约的道理。”

我表情阴恻恻,“张局真古板啊,盛文开价多少,梅尔再添五成又何妨?这两块项目不是慈善项目,是盈利项目,赚的是真金白银,盛文账面的流动资金,不瞒张局,我有个大概的评估,沈怀南能动用的不足三亿,他先前的项目资金未回笼,周期是半年到两年不等,落幕不久的股市大战,盛文大盘的股额锐减,盛文又投放了几千万股上市,年底分红,盛文的资本方是何方神圣,业内人尽皆知,能耐大,胃口也大,盛文跻身一流上市集团的阵营后,他们眼巴巴吸血,铁钩子似的,专挖肉吃,三亿不够他们瓜分的,盛文后续的运转都成问题,张局指望他将项目做起来,您怕是要败兴而归了,上面怪罪您识人不清,您能推咎己责吗?”

张树军面不改色,“许夫人,您想复杂了,项目盛文做不做得起来,我不关心,批给盛文是符合流程的,各级部门盖章了,项目缺钱导致流产,盛文自己去找门路,沈董来给蒲城交待,他给不了交待,上面有上面的章程和处罚,我能保证,盛文摄取项目的过程公开透明,这是我给许董,给一同竞争项目的企业负责人的交待。”

他顽固不化,我也疲于应对,我当即沉了脸向他确认,“张局,没余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