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是，沈怀南阴魂不散，许柏承和孟元志又一次与他狭路相逢，他们隔着长方形的玻璃舞池，一群女人在里面跳着暖场，一来一回，一起一伏间，两双眼在空中交汇，又各自无动于衷移开。

沈怀南对比着几杯红酒，盲猜产地，“法国的。”

周围人应和，“沈董好品头啊。”

他又端起一杯，“意大利的。”

有人开始鼓掌，沈怀南观摩着浓稠的酒质，“红酒就像世上十之八九的女人的风情，第一口甘润，不惊艳，后劲虽然回味无穷，但差了点勾魂摄魄的火候，我见识过一个女子，她却是白酒。第一口辣喉，后劲猛烈，浅尝辄止还是一饮而尽，都辣到心脏里，辣到一时片刻什么都不管不顾，飞蛾般继续扑进她的温柔乡，任由她的火辣烧自己。”

“哦？”人群中的男士问，“是什么滋味？”

沈怀南故作留恋回忆了一番，像深陷在那样的风情中无可自拔，酥了骨头，“醉人，也媚人。”

男士挤眉弄眼，“只辣吗？”

沈怀南压低声，“酸甜。”

男士挑起大拇指，“沈董是行家，别看咱们沈董没娶妻，谈起女人经也算驾轻就熟，不得不说天资过人，做买卖得天独厚，品味女人也天赋异禀啊。”

男士的女伴歪着头很是暧昧，“床笫之事男人可以无师自通，好功夫好技术却要修炼出经验的，沈董私下不与人知的红颜知己，恐怕一箩筐呢。”

他们大笑。

花坛前饮酒的男人也附和，“久闻沈董不近女色，是洁身自好的君子，好像有偏见嘛。”

沈怀南同他碰杯，“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吗？”

男人说，“沈董都流连美色了，不近女色的君子怕是绝种了。”

杀千刀的老狗。

我情不自禁攥着拳，沈怀南并没望向我这头，只是同他们调笑，许柏承摇晃着杯中的白兰地，不知在思索什么，神色不是很好看。

孟元志附耳对许柏承说，“许董，沈董近来风光无限。”

许柏承饮了口酒，“宋氏的小公子比他还风光。”

“此风光非彼风光，宋氏再厉害，家底摆在那，不厉害要挨骂，厉害了是顺理成章，沈怀南白手起家，对宋铂章鞠躬尽瘁，扛住宋氏集团不少祸事，宋氏小公子趁老子外出向沈怀南发难，后者倾力和宋世忱打个平手，他打仗的策略确实不赖，以牙还牙发动舆论，可见是劲敌，据说您二位也交手过。”

许柏承说，“小事。”

孟元志唏嘘，“他胆子和野心猖獗得很。”

“沈董，何时能喝上您的喜酒啊。”

沈怀南端着杯子，“也快了。”

“沈董未来的妻子，是您口中又辣又甜的姑娘吗？”

沈怀南用几种洋酒勾兑了一杯最浓的，“娶妻的对象，的确另有其人。”

他们不无遗憾，“哎呀，可惜了，我们还想一睹这位让沈董魂牵梦萦的姑娘的风采。”

沈怀南语气深意十足，“早晚会一睹的。”

他们都听懂含义，“看来沈董是金屋藏娇了。”

沈怀南说，“怎么，要套我话吗？”

他们又是此起彼伏的笑声。

沈怀南兑满酒杯后，径直越过他们，眼神定格在许柏承的身上，他一早留意到我们在附近，故意让我们听见这番对话，拖延到此刻才假装撞破，他执杯抵达许柏承面前，“许董，别来无恙。”

许柏承打量着他，“沈董，风姿更甚了。”

沈怀南意味深长，“是许董承让。”

许柏承更加意味深长，“王予凭本事从董事局降位的，可不是我承让的结果。”他若无其事碰了一下沈怀南的杯口，“沈董，性子过于毛躁了，制敌的好战术是耐心，你命令王予抛售梅尔的股份，是失算一步。”

沈怀南说，“听许董一席话，胜读十年的商业经。”

许柏承含笑，“沈董过奖了。”

许柏承没换杯，仍旧是喝剩下的半杯白兰地应酬着你来我往，沈怀南笑着问，“许董的酒量薄？”

许柏承云淡风轻，“尚可。”

“酒量不差，许董为什么半杯将就我一杯。”

许柏承并未因他的质问而添满整杯，“和什么人喝，斟什么量，值得我应酬的，自然添满，不值得我应酬的，半杯足够赏脸了。”

许柏承给沈怀南的下马威实在是狠，听得旁人都挂不住脸了，沈怀南也不是吃素的，他神情愉悦，仿佛没领悟他的弦外之音，将许柏承的奚落照单全收，“许董心情不佳，我理解，谁杯里的酒被偷喝了，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许柏承噙着一丝冷飕飕的笑，“沈董如今明目张胆了。”

沈怀南面不改色，“我听不懂许董的言下之意，请许董明示。”

许柏承将酒水泼掉，放在托盘上，“明示还有意思吗。”

他们对视僵持了数秒。

沈怀南问，“国际大厦的项目，梅尔在筹备吗？”

许柏承似笑非笑，“沈董倒关心我梅尔。”

沈怀南滴水不漏，“海城的同僚，我都关心。包括许董有意拿下的蒲城的两块项目，我也时刻关注着许董能得偿所愿。”

“沈董的同僚，未必希望沈董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