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看心情吧。”
许柏承入睡后,我编辑了短讯发给阿季,让他找买主,我要卖掉金檀公寓自己名下的那套商品房。
阿季很迅速回复,“价格呢。”
我回他,“七百万。”
周六傍晚,我陪同许柏承出席在天府酒楼宴会厅的土地竞拍仪式,车缓缓驶入喷泉广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旋转门外的台阶上恭候着,他看见宾利的车牌号,知道是许柏承的座驾,风风火火迎到跟前,“许董,您大驾光临,咱们天府酒楼蓬荜生辉。”
许柏承同男人握手,“黄经理。”
男人受宠若惊,“说实在话,连上面都觉得许董贵为两家企业的执行董事长,不可能出席竞拍,您会派出下属前来。”
许柏承说,“没必要,公务上亲力亲为是我父亲的准则,我从他手里继承了集团,他的准则我也会遵从。”
男人大笑,“许董是商场的贤明君子,更是孝子。”
我趴在窗框,脑海中闪过一个词,道貌岸然。
也许所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都有一张伪善的人皮,他们习惯了飙戏,习惯了在自己为利益不择手段得偿所愿之后去粉饰太平,用精心演绎的道德光辉来掩盖自己的真面目。
许柏承和那位男子交谈了片刻,男人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许董,上面几位领导在二楼的私人休息厅等候您。”
许柏承倏而想到什么,“宋氏集团出席的是宋世忱。”
男人答复,“是宋幼卿。”
许柏承看向男人,“宋幼卿。”
男人有耳闻许柏承和宋幼卿的事,他没吭声。
许柏承沉思良久,他扭头朝车内坐着的我说,“我办点事。”
我非常温驯乖巧,没有多问,从后车厢下来,男人认出我,他惊讶不已,“许夫人?”
我神态毫无起伏,“我来掌掌眼,主客是许董,不必兴师动众的招待我。”
男人客客气气应声,“是,许夫人,您有什么要求,无论多难办,您只管交待我,我姓黄。”他马上翻口袋找名片,我在他的急切中窥伺到他渴望攀上许家这条脉,许柏承一向眼高于顶,对无利可图的对象又不予理睬,凡是野心勃勃但苦于无门路的不安分之人,都心照不宣朝男人的女眷入手,梅尔眼下风头无两,实力本就过硬,又并入了一家百亿估值的华腾,显然势不可挡,曾经通过我巴结许崇文的就比比皆是,现在通过我巴结许柏承更不在少数了,尤其许柏承和金方盛那一出鸿门宴,席间我摆脸子,许柏承也忍着了,而且他对我的嚣张跋扈是习以为常,外界一定流传着我这位续弦的能耐,把许家父子吃得死死地,许崇文退居二线,我的地位却不减反增了,要搭上我,进而搭上许柏承的,如过江之鲫。
我没半点余地的拒绝男人,“用不着名片,多谢黄经理。”
男人停下自己鲁莽的行为,有些尴尬。
我和许柏承在大门分道扬镳,他走扶梯上楼,我乘电梯去往七层的拍卖大厅。
现场早已人山人海,不过都四处攀谈着,餐区区域人烟稀少,我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在一颗柱子后,挑拣着食物吃,不远处三五米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在交流,一个戴眼镜,一个谢顶的年岁稍长。
“其实梅尔在许崇文的手上已见颓势了,从09年就走下坡路,到现任董事长许柏承手上才迎来转折点,谈不上起死回生那么夸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梅尔再不济,也非我们之流的企业能媲美,不过许柏承的确再度续写了梅尔的辉煌,大约是98年到05年时期,梅尔在海城一枝独秀,乃至在省内,都独树一帜,名列梅尔三大支柱集团的宋氏,多年来也落于下风,望其项背。但今晚是宋铂章的女儿来竞拍,许柏承不放水,可太没度量了。终归是旧情人嘛。”
眼镜男饮着酒,“宋铂章这只老狐狸。”
秃头男人斟了半杯香槟,“就看许柏承是要美名,还是要利益了。他要利益,宋铂章逮着良机会铺天盖地的买新闻,他不念旧情,刻薄寡义,栽赃宋家。”
眼镜男说,“许柏承上位后大刀阔斧,自己独吞荤腥,连一粒油渣都不给咱们留啊。得物色靠谱的大山拜个码头了,再任由他大杀四方,你我真就喝西北风了。”
光头男人挤眉弄眼,一副圆滑狡诈的面相,“你怕是没听说一个劲爆的消息,梅尔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我用叉子叉了一块剥皮的蜜瓜,细致咀嚼着,注意力仍集中在他们那头。
眼镜男问,“什么劲爆的消息。”
光头男人说,“盛文上市了,今早第一天上股市,股价飞涨。”
我叉水果的姿势一僵,目不转睛盯着五颜六色的果盘,像定格住。
眼镜男也很吃惊,“这么快?”
“早就打点铺路了,你当沈怀南背靠的宋氏是吃素的吗,自己又人脉广阔,要上市不是难事。”
他们碰杯,“瞒得够紧啊。”
084
含着的蜜瓜吮干了汁水,我吐在桌角的陶瓷小碗里,挑拣着糕点,眼镜男指着拍卖台下的几排座位,“沈怀南如今也鲤鱼跃龙门,跻身你我的行列了。”
秃头男人连饮了两杯酒,“你小瞧他了,你我的行列可留不住这位狼子野心的新贵,他一心当资本大亨,与许柏承比肩。”
“他够狂妄的。”眼镜男神色有几分鄙夷,“许柏承自身有道行,家族也有老本,混成大资本不是空有雄心就行的。”
秃头男人睥睨他,“盛文的估值,你知道有多少吗。”
眼镜男仗着胆子说了一个数字,秃头男人冷笑,“再翻一倍。”
“三十亿?”眼镜男瞠目结舌,“盛文才上市,有三十亿的市值?”
秃头男人浏览着一瓶洋酒的说明,“那你又知道有多少家企业要入股盛文吗?”他腾出一只手比划,“外省许多公司巴不得对盛文注资,沈怀南这副金字招牌把持了律政界的半边天,再无哪位律师能夺得他的光彩了,盛文旗下有西码头,海城港最大的码头,沈怀南对金融的嗅觉也敏锐,这次承建国际大厦,是政府合营的买卖,只要傍上主流渠道,日后不捅大篓子,他想如何折腾,不由着他尽兴嘛,盛文的股价还能翻。许柏承都执掌两家上市公司了,照样对国际大厦势在必得,承建一栋楼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看中后面的政治价值了。”
眼镜男很诧异,“宋铂章不是一向与沈怀南交好,是他的伯乐和靠山,为何宋氏没注资的想法?”
“宋铂章有想法,不代表盛文要接受。”秃头男人又换了一瓶法国产地的小众红酒,启开嗅了嗅酒味,“你的翅膀硬了,还肯向自己翅膀不硬时寻求的靠山低头吗?宋氏是大户不假,堂堂的五百强,一般人能在宋氏受器重,全家烧高香了,可沈怀南是一般人吗,有能耐的男人最怕再有眼界,必然是不安现状的,眼界是男人成事的格局,他会困在别人给他设置的格局里吗?瞧沈怀南在法庭上的气派,他绝非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宋铂章是降服不了这只金凤凰的。沈怀南今天以盛文董事长的身份出席竞拍仪式,宋铂章肯定参悟了其中的奥妙,一手提携的得力干将从自己的靶心上脱靶了。”
眼镜男恍然大悟,“姓沈的真毒啊。你听说梅尔实业许崇文的夫人林姝与沈怀南过从密切的风声吗。”
我抓着半截垂落的桌布,故作镇定。
秃头男人讳莫如深,“许崇文仓促退位,身子据说是垮了。”
眼镜男也淫笑,“海城的青年俊杰,当属沈怀南的风姿最出众,海城的阔太嘛,非许夫人的千娇百媚莫属了,一个单身,一个守活寡,密切到床上不是情理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