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1 / 1)

我勾起一根衔,流泻的曲调温柔如碧波春水,“依照荣辉集团承包西码头时的数据显示,西码头每季度的净盈利三千万,宋铂章现在慢慢地器重宋先生了,委派你主管市场部,负责日常考察洽谈,你虽说有实权,可实权极小,包揽整个宋氏大权还差得远,比如财务部和客户部,宋先生要控制就遥遥无期。而沈怀南有宋幼卿的助力,又深得宋铂章的依赖,他即将收入囊中了。最近为了让宋铂章看出你的洗心革面,宋先生性情大变,自己切断了家族的救济,薪资之外分文不取,再不是昔日挥金如土美色成群。可结交党羽,同僚应酬,哪一项不花钱呢?每季度一千五百万足够你为大业铺路。退一万步讲,宋先生没有野心,你总有戒心吧?名流权贵最看重颜面,你姐姐同性恋的风波可把许柏承得罪苦了,他如今执掌梅尔华腾两大集团,等兰大船厂的重启运营尘埃落定,我估计他会先狙击万科,而后狙击宋氏,将大公司都吞并,像气球一样迅速扩张垄断。宋先生妄想继承宋氏集团,许柏承是你的拦路虎,你缺少一战成名的机会让商贵圈见识到你的风采,你能力出众那群墙头草自然会追随你,投诚你。许柏承眼高于顶,连荣辉集团他都琢磨着甩掉,宋先生却来者不拒,在他那儿吃瘪的,都转而拜你码头,你的势力网集结得会很快。宋先生不是一直不甘心家财外流吗?筹集资金,是你的第一步。没这一步,其他是空谈。”

宋世忱饮了一口茶,“不错。很聪慧。所以我明知许夫人借助我之手制衡沈怀南,也为眼前的利益而甘之如饴。”

我余光一扫他,“未经我允许,纵然有朝一日你有良机在手,也不能擅自对梅尔出兵,宋先生还记得吗?”

他笑着说,“记得。”

我加重指力,琴音像滔滔不绝的洪流乍泄。“还作数吗?”

宋世忱一本正经,“许夫人呢?不改吗。”

我摇头,“当然不改。”

他立刻应下,“当然作数。”他说罢轻笑,“有许夫人这样贴心的红颜,许柏承不珍惜,还送给自己的父亲,断绝了与你未来厮守之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把持着琴柄,轻轻一掰,调整着音色,面上无动于衷,“许柏承如何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牢宋先生声讨了。每季度末的二十五号,一千五百万会准时到账,宋先生呢?”

宋世忱再次斟满一杯茶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加快节奏,曲调源源不断溢出,回荡在包厢内像一潭池水泛滥而出的涟漪,“该对沈怀南动手时,我会提示你,相同的规矩,你不能擅自对许柏承围剿,也不能擅自对沈怀南围攻。也许用不着宋先生,我不打无把握之仗,先安排好退路,防患于未然。”

他垂眸,目光追逐着水花,又抬眸,凝视着我,“说不准许夫人最终会彻头彻尾的背叛你的情郎呢。”

我看向他,“我哪一位情郎啊?”

许是喝了茶润喉的缘故,他嗓音无比清澈温和,但是却所问非所答,“沈怀南挺有手段的。”

琴弦上的指腹一顿。

宋世忱察觉,看过来。

“宋幼卿爱上一个错误的男人,我知晓他是错误了,为什么明知故犯。”

“也对。”宋世忱思量一番,很有道理,“许夫人上蹿下跳,你的精气神和智谋,不是我闷葫芦似的姐姐能媲美的。她是被男人拿捏,许夫人成日想法子拿捏男人。”

我瞪着他,“你才上蹿下跳,少阴阳怪气的奚落我。”

他还喝着茶,喉咙不禁低低发笑,“像一只觅食的猴子。”他自己否决,“不,许夫人着急的德行,像一只发情求偶又求不到良配的猴子,精灵又狂躁。”

宋世忱挑拣着瓷碟里的蜜饯,“许夫人是否偶尔自责,不该招惹沈怀南,以致困于陷阱,不得抽身。兴许夫人是因祸得福,你想一想,最世事无常的正是风花雪月,沈怀南就百分百不动心吗。这人啊,不怕麻烦,越是无所畏惧,越是冲破麻烦,就怕对一柄悬在头顶的刀动心。”

其实有无我引路,沈怀南都势在必得复仇,他和许柏承的不共戴天,是自幼结下的梁子,早晚会拉开序幕。我们的奸情要是能遏制他一二,让他有个顾虑,何尝不是宋世忱口中的因祸得福。

包厢里四壁空旷,窗子又关得严实,琴筝的靡靡之音弯弯绕绕经久不衰,宋世忱讲着话,我反驳着他,又过了七八分钟,那抹颀长的人影站起,摘下衣架挂住的类似西洋款式的帽子,又系好大衣腰带,从我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我骤然像被抽光了力气,趴在琴上,双目放空,呆滞着。

徐经理看见宋世忱走进电梯,他推门而入,瞧着我好一会儿,“林副总。”

我一动不动。

他捡起地上倒塌的琉璃屏风,摆好在原位,“那位是宋氏集团的公子。”

我回过神,“宋世忱。”

徐经理蹙眉,“您的朋友吗。”

徐经理从来不是多话的人,而且他对宋世忱欲言又止,我意识到他弦外之音的特殊性,我看着他,“你听说什么了。”

“宋公子和宋氏集团的律师团首席赵康来往颇为密切,赵康的二婚妻子是宋世忱的高中同学,而赵康律师又被我撞见与沈怀南先生在淮阳西路的淮西餐厅吃午餐,二人相谈甚欢。”

我捕捉到关键字眼,“宋世忱的同学是宋氏集团首席律师的二婚妻子?”

徐经理点头,“新婚不足两年。”

我像开启了一扇暗藏玄机的大门,被里面的混乱和复杂震慑得不可思议,“赵康多大了?”

“四十八岁。二婚妻子三十岁。”

相差十八岁的组合,较之我和许崇文算是大众接受范围之内,但往往这种年龄和地位的相结合的夫妻,低等的一方没点居心叵测的谋算,我是万万不信的。

“什么时候。”

徐经理回忆着,“沈律师与赵康会面是半月前。”

我整理着毛呢长裙的下摆,“和宋世忱来往呢。”

“常有。”

“在哪。”

徐经理说,“在市区的几所酒楼。”

我隐约猜到来龙去脉了,为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了一遍,“有宋氏集团旗下的酒楼吗。”

徐经理斩钉截铁否认,“没有,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酒楼,和宋氏的股东们的产业也不沾边。”

果不其然,宋世忱在不相干的场所约见集团里的律师是掩人耳目,他在重蹈许柏承的老路,万一实在扭转不回大局,就给宋铂章猝不及防的一击,宋世忱绸缪着从宋氏最至关重要的环节下手,假如宋铂章犯糊涂或仓促出什么意外,他就先发制人,将一切砝码都收过去,尽量用名正言顺的做法,再收买能担保他是名正言顺继承的证人,譬如宋铂章的律师,然后顺理成章操纵宋氏的利害,起码他拿到了比沈怀南倚仗他姐姐更顺理成章的名头,而首席律师无异于是大企业领导的令牌,令牌到谁手中,谁就先下一城。沈怀南想必也在赵康挖这条门路,才被徐经理无意撞见了饭局。

看来宋世忱不是近期刚探听清楚我和沈怀南的虚实,他一早就清楚个中的曲折纠葛,我来求合作是非常清醒正确的一步,等宋世忱以后拎着我的把柄找上我,我就被动了。

“林副总,宋家的乱子,您最好别馋和。宋世忱不是能扶上墙的,而沈怀南倒有几分成事的面相。”

“面相?”我嗤笑,“你还懂看相啊?不过你分析得对,宋世忱不行。徐经理玩象棋吗?红黑双方各有一个招数,叫别马腿,将马这枚棋子先搁在最适宜的位子上,当对方的棋子射杀自己这方将帅时,最强劲的无非是炮,而马的位子选好了,能让炮寸步难行。沈怀南是炮,我拉拢宋世忱让他当马,用自己的马腿阻挡炮的捷径,炮只能绕路才过得了楚河汉界,绕路就足以使自己这方重振旗鼓了。”

我和徐经理谈论着,与此同时,一名侍者在过道外敲击门扉,“徐经理。”

我们一同望向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