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1 / 1)

我讥笑,“不然呢?你有股份,我不得不对你客客气气,为他将最重要的砝码搞到手,你一无所有了,你要听甜言蜜语吗?你看你脸上的褶子,看你丑陋的皮囊,你有什么能说服我卖笑逢迎?十三个月,许崇文,整整十三个月,我憎恶你到骨头里。”

许崇文猛地一掷,书桌摆放的笔墨纸砚被他扫落在地,他胸脯起伏着,怒发冲冠。

我不疾不徐弯腰,“成王败寇的哲理,是挺准的。得意之人容光焕发,风采优雅,失意之人恼羞成怒,自暴自弃。你一手创立梅尔,好歹是一代枭雄,面目全非的模样真让我五味陈杂。”

许崇文摁住心脏处,他剧烈抽搐着,唇色发紫,“柏承教你讨好侍奉男人,还教你勾心斗角,虚与委蛇,教会你良知了吗。”

我触碰到笔洗的右手一顿,“我没有良知吗。”

许崇文冷笑,“你有良知?你是他的人,是他调教出的棋子,是他安插在我身边刺探我的想法、剜割我家产的工具,我识破你的来历和企图,依然原谅你,呵护你,将股份赠予你,帮你在他面前得以生存,我教导你怎样占据上风,用利益和聪慧俘虏他,教导你怎样在冷血无情的男人心中争取一席之地,你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不屑一顾嗤笑,“许崇文,你自己心甘情愿娶我的,你毁了我,我还感谢你?”

我环顾着书房,到处走走看看,“虽说你富贵不缺,可处在柏承的监视下,那些尔虞我诈愤愤不平之事,你该死心了,至于你的私生子,他杳无踪迹是好事,他现身了,你都自身难保,你保得了他吗。”

我说完这句话,走向紧闭的房门,许崇文在我身后说,“林姝。你会遭报应的。”

我拉开门,一名保镖附耳堵在廊檐下,贴门聆听我和许崇文的争吵,他看到我出来,立马退后,低着头毕恭毕敬,“林小姐。”

我没追究他的偷听,只亮明自己伤口,“有纱布吗。”

他一惊,“您受伤了?要不去医院吧,别感染发炎。”

我回绝,“不必,用纱布和药膏清理就好,我记得药箱在客厅的某个抽屉里,具体记不详细了。”

“您稍等。”保镖急忙下楼,我趁机又返回,对许崇文说,“崇文,他走了。”

许崇文顿时收敛了戾气,他平复下情绪,“我在港城有一联排的三栋临海别墅,市值在五个亿,海外银行我储存了三亿英镑,尹正梧和英国方面的高管在交涉提取,周转到国内后,尹正梧会交给你,以上是我全部的私产。”

我下意识问,“柏承知晓吗?”

许崇文摇头,“他不知。他知晓会连同股份一并索要。”

“不。”我否决,“许柏承志不在钱物。”

“股份不等于金钱吗。”许崇文眼中满是冷意,“股份是钱,也是权,是地位的象征,他不是志不在钱物,而是他的志向比区区的钱物要全面和深入。”

我并未与许崇文辩驳什么,但我明显感觉事情不对劲,许柏承有胆量在许崇文只手遮天的海城大肆侵吞梅尔,逼宫篡位,与他反目,他的部署是天衣无缝的,在内的许崇文和在外的沈怀南,他们千防万防却统统马失前蹄,失算了兰大船厂收购案是一场精心筹谋的诡局,许柏承连我都蒙在鼓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倾家荡产也要拔头筹的真实意图,他在无数双眼睛的监控和无数颗枪弹的迫击下,愣是欲盖弥彰刨出了突击的地道,踩着垫脚的万科集团一飞冲天。这场战役中,他来不及分析输赢,俨然杀红眼无所顾忌的状态,非要啃下梅尔这块根据地。世人皆是一样,掠夺时管什么道德伦理,管什么尊严底线,输了沦为阶下囚,苟延残喘偷生,赢了再沽名钓誉,砸钱封口洗白,对骁勇好斗的男人而言,输有输的活法,赢有赢的价值,斗,是他们毕生的主题。许柏承大功告成后,没道理不追查许崇文的海外账户,好比一个磨盘,他推动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怎会收手呢,许崇文的私产将近四十亿,和华腾吞下兰大之前的市值持平,许柏承分明是斩草除根的脾气,却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委实说不通。

除非他在钓鱼,用这笔巨额充当诱饵,引出暗中蛰伏的私生子。许柏承想必猜到私生子已经悄无声息地伺机奋力一搏,如今他独揽梅尔大权,而许崇文名下股份又空空如也,私生子再躲下去,恐怕连喝汤都痴心妄想,也该按捺不住了。许柏承在赌,他赌许崇文会倾其仅有的财产最后扶持私生子一把,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私生子的造化了,私生子想翻盘需要大量的资本,只有资本富裕,才能在商场大开杀戒,用染血的长矛撬开许柏承扼住梅尔的手,从而分杯羹。因此许柏承断定海外账户一日不空,许崇文和私生子都尚存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足以把他们从海底钓出,再一网打尽。

其实私生子真相大白也影响不了梅尔的基脉,顶多口碑遭遇滑铁卢,梅尔和华腾的公关团队是业内一流,联合进行舆论的调整,并非会全然失去控制,但私生子的出现对许柏承是绝对的危机,会促使许崇文与长子翻脸,他现在只能妥协,起码许柏承为他养老送终,操纵着梅尔不至被外人瓜分,再多一个儿子就多一重依靠,许崇文有翻脸的底气。许柏承不畏惧外因,内部的毒瘤盘根错节是他的忌讳,也是梅尔的忌讳,许柏承一路走来,树敌不计其数,程世洵之流被他得罪惨了,假设私生子在许崇文的正名下破土而出,泄恨倒戈的,落井下石的,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许柏承急于用许崇文的私房钱引蛇出洞,当场连根拔起,封死私生子作祟的余地,总好过放任置之。一旦他取走三亿英镑,许崇文保不齐破罐破摔,他亏欠私生子远胜长子,亏欠转化为疼爱,他所表达疼爱的方式一定是触犯许柏承利益的,许崇文在商海闯荡半生,手头多少有点人脉网,给私生子谋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出路不是没希望,届时他求什么人,搬出什么筹码,会超出许柏承掌控的范畴,他没有精力像无头苍蝇似的大海捞针,严防死守,所以他想在开头就干脆断了他们的生路,钱不是重中之重,他要捕捉私生子。

许崇文在资产转赠合同的落款处牵着字,“江闻还好吗。”

我告知他都很好。

他望向我,“真的好吗。”

我说,“真的。”

他撂下钢笔,“林姝,拜托你了。”

我也望向他,好半晌,我有些心虚转移视线,“我明白。”

我走到一楼,保镖还在客厅翻找药箱,我一声不吭,离开了景河公馆。

我回到澜园保姆正在客厅清理茶几,我问她柏承呢。

她一指二楼,“林小姐,先生在办公,李秘书也在。”

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以为许柏承在公司,他旗下有两家上市集团,日常会议与应酬忙得不可开交,我是没想到他白天在家的,“他没出门吗?”

岚姐抄着鸡毛掸子掸了掸沙发扶手,“没呢。”

我皱眉,“下过楼吗?”

她说,“也没有。午餐是我送进书房的。”

“找我了吗?”

岚姐说,“找您了,我说您去购物。”

我点头,“好。”

我走上楼梯,直奔回廊尽头的书房,距离书房还差四五步远,我听见李秘书在讲话。

“许董,万科的大盘消耗不起了,本来金方盛必败无疑,我们撬走兰大,再吞掉万科,两方的资本都注入华腾,华腾的市值将赶超千亿,您在数月内完成如此庞大的收购壮举,是海城的商业传奇了,只差一步就达成,功亏一篑太遗憾。”

许柏承把玩着一枚玉石打火机,漫不经心扣压金属盖,开启又合拢,合拢再开启,周而复始,“是挺可惜,不过万科不是好吞的,曾经的鑫城龙头,金方盛又是一市首富,华腾吞万科,不借助梅尔的前提下比较吃力,没必要急于一时。”

李秘书将信将疑,“许董,您是这样考量的?”

许柏承端详他的反应,“你认为我是如何考量的。”

李秘书直言不讳,“我认为您是对林小姐丧失界限的纵容。”

许柏承笑了,“是吗。”

李秘书很焦躁,“许董,林小姐私下和金方盛交易,她明知华腾与万科的情况,还明知故犯,您再默许放纵,林小姐会坏事的。”

许柏承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角,他吸食了几口,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她不敢。”

“您可曾预料到,林小姐这一招棋?”

许柏承没吭声,只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