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1 / 1)

“荣辉向许柏承示好,祈求梅尔放过自己。年初项昆构陷许崇文税务犯罪,差点毁掉梅尔多年致力慈善的正面形象,许崇文不可能放他一马。因此项昆是业内最真诚、渴望许柏承取代许崇文的外人之一。荣辉求和的诚意是助许柏承的大计一臂之力,万科在兰大的浑水里蹚得吃力,得益于项昆暗中出力,金方盛合作最愉快的客户,是项昆以同类产品亏本价撬走的,近两千万的亏空,项昆自己承担了。而且荣辉开设的几家知名报社,全线封锁许柏承逼宫的新闻,许崇文不待见自己的长子,上流阶层人尽皆知,突如其来的让位,流言早就沸沸扬扬,是项昆打招呼扣住了多方不利于许柏承的舆论。许柏承虽然一贯卸磨杀驴,但荣辉的鞍前马后,以及项昆所掌握的许柏承的丑事,他确实要放过荣辉了。”

水珠从我额头淌落,遮蔽住卷翘的睫毛,眼前垂下一帘虚虚无无的混沌,他撩开我一缕乌发,别在耳后,也从镜中和我对视。我面色绯红,他衣冠楚楚,他眼底是不死不休的火热,也是无边无际的清冷,冰与火的缠绕,像极了我们混乱的纠葛,“荣辉夹在宋氏与梅尔的岩缝里艰难求生,许柏承肯放过他,项昆绝不反咬。我们可以从宋氏下手,宋铂章最痛恨和自己打官司的荣辉,许柏承靠拢荣辉,等于宣告与宋氏不共戴天。”

“宋氏。”我擦拭着脸上的水渍,“要是梅尔和荣辉联手再吞下宋氏,从此梅尔独大,许柏承没准就无所畏惧了,无所畏惧的男人,会干什么。”

我转过身,揪住沈怀南领带,往自己的身前拉扯,“无所畏惧的许柏承不再受制于道德的指指点点,他是社会黄金法则的创造者,在法律的界限内,他能堂而皇之为所欲为,他敢娶不能娶的女人,敢入怀不能入怀的风花雪月。”

沈怀南脚下很稳,却顺从着我,我扯他一寸,他就靠近一寸,我扯他半尺,他就挨上半尺,“然而,事情有美好的一面,就有不堪的一面。贪心无止境,尤其许柏承从小就喂养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他打败万科,独占梅尔,再吞下宋氏,他会更不可一世。即便许太太千娇百媚,也留不住这样的大佛。你清楚男人的本质吗?”

他的呼吸在我咫尺间,“他的身份水涨船高,他的占有欲也变得厌恶瑕疵,许太太白玉一样的身躯是有瑕疵的。许柏承会卷入许太太和我的纠缠之中吗。”

我直面他的绵里藏针,“听沈律师的意思,梅尔放过荣辉,你不准备放过我了。”

“许太太何必欲擒故纵呢。你很了解睡了四年的枕畔人,我放过你,你也会求上我。你是一个非常擅于给自己谋求王牌和主动权的女人。”

沈怀南眼尾噙笑,温柔又纵容,沈怀南是世间最适合佩戴温柔面具的男子,他把握的火候很玄妙,一点不腻,适可而止,温柔深处是零零碎碎的纵容,比热恋情人的纵容委婉,比平淡夫妻的纵容多情趣,他是调情的高手,你知晓他分明在游戏,他精通成人游戏的布局,控制和高潮,你又不舍终止游戏,即使虚情假意,玩下去输多赢少,即使我是游戏的发起者,却枉费我步步为营,在游戏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轻敌了,我的队友兼对手沈怀南,他是深藏不露的最大庄家。

对美色和淫欲无动于衷敬而远之的男人,一朵生长在悬崖的高岭之花,有朝一日我诱他坠下悬崖,堕入俗世的平地,诱他揭开欲望的的面纱,在欲望的海洋里开花。

我噗嗤笑,此时他瞳孔中的我,万种的风情,千种的莫测,他问,“许太太笑什么。”

我学着他探入我衣裳的样子,也探入他的衬衣,指尖掠过皮带,掠过四四方方的金属扣,我触摸他的腹肌,有隐约的毛发摩擦着虎口,“许柏承的女助理刚才说,我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沈律师认同吗。”

沈怀南眯着眼端详我,“最美丽的女人。”

我柔软无骨伏在他胸膛,“不像吗?”

他似笑非笑,“美丽的皮囊,我见过不计其数,我当然不认同。”

我轻点他下巴处的胡茬,“沈律师控诉我无情无义,你可比我绝情嘴坏得多。”

他抱着我腰肢,像杨柳纤细婀娜的腰肢,“你胜在风韵。”

我笑得更明媚。

沈怀南不讲正题,我却按捺不住探知他底细,“今天的董事局会议,沈律师的股份够资格出席吗?”

他松开我,焚上一根烟,倚着水池台吸食,“0.8%,许太太认为够资格吗。”

我一语道破,“沈律师的股份少,王律师的多啊,你有王予在手,他是你的粮库,你愁什么。”

沈怀南叼着烟蒂,“王予从盛文除名了。”

“王予在盛文任职,他的股份和你的股份有区别吗。许柏承不瞎,你自然要把王予逐出你的覆巢之下。王予人近中年,在律政界勉强度日,各方面不出色,资本战役他都摸不着门道,还收购梅尔的散股,许柏承盘子里的肉,是那么好抢的吗?高人不支招,他没这份水准。华腾的孙玮,盛文的王予,是你们的傀儡。”

沈怀南的笑意,一厘厘变淡。

我警告他,“沈律师,你说得对,我要万无一失的后路,我们还得合作。你将棋子排布在局中的任意一角,我不干涉你,可梅尔姓许,众所周知的主子只有三人,你现在还不姓许,你要越俎代庖,利用我再踹开我,我翻脸你可吃不消。”

他手背抚过我秀发,停落我眉间,“许太太生气的模样,招人怜爱。我怎会舍得踹开你,我对你很上瘾。许太太再使出浑身解数蛊我几次,我也许都离不开你了。”

沈怀南越是面不改色,越是意味着我扼住了他的七寸。股份是许柏承最看重的,是沈怀南与他一较高低的砝码,许柏承在明,又包揽了梅尔的实权,他赶尽杀绝沈怀南绝非难事,股份转化不了实权,或是转化了实权仍被对手压制一头,如同程世洵之于许崇文,高一头的人出手收拾低一头的人,后者无力还击。而沈怀南聚敛巨额的股份,他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相较他的股份,许柏承更介怀他的企图,他的企图威胁到许柏承的根本,许柏承的根本是绸缪了十二年的身下这把交椅。沈怀南贸然浮出水面,届时他的背景、他和许家的渊源,都将真相大白,沈怀南暂时不具备强大的能力抗争许柏承的攻击,掀起杀戮。他唯有隐忍,自抑,躲藏,先把一切矛头都嫁接到离职的王予那里,从漩涡中抽身,许柏承怀疑王予是他的傀儡,也苦无证据,王予是大股东,许柏承一时片刻动不得他。沈怀南会有兴致在梅尔召开股东大会时来现场试探风声,在王予持有的10%股份以外,他应该还有少量的散股,他预谋着重新进驻董事局,想发展自己的支持者,沈怀南是我提携进梅尔的,看在我面子上,末位的几名股东会买他账,只是我也今非昔比,许崇文退居二线,我的股份甩了,我的面子不似以前大,好在这群人精还算颇为忌惮我,我在许夫人位子上坐多久,表面功夫他们就得演多久,沈怀南借助我的旗帜在梅尔混一席之地,许柏承不好太苛待,何况对他来说,沈怀南在眼皮底下,比在外飘着更好掌控,但深谋远虑的许柏承同样不是吃素的,我已经退出董事局,沈怀南是我的人,他捏着我的幌子不退出,许柏承势必着重关注他,在他有所行动前就遏制住他壮大的苗头。

沈怀南恐怕要打一场恶仗。论心机他们不相上下,沈怀南败给许柏承,或是许柏承败给他,大抵都败在一个狠字。谁更狠,谁就觅得决胜的出路。

我并没等会议完全结束,便离开总部大楼上车,股东相继从正门出来,沈怀南的下属范助理拦截了两位股东,邀请他们在附近咖啡厅一叙,两位股东面面相觑,唇形好像在问沈律师在吗。范助理笑着答复,在的。他们便跟随范助理去往咖啡厅。

不多时姜栎也从楼内走出,我在后视镜内瞄着他,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这边走来,经过我这辆车时,我按喇叭鸣笛,他一惊,我降下车窗,“姜董事,您下班了。”

姜栎看了我几秒钟,对那头的部下说,“我等会打给你。”

他挂断,“许夫人,我的车挡您路了吗。”

我莞尔,“没挡,我是特意恭候姜董事的。”

他四下环顾,确认无人留意我们的碰面,“您有事。”

我笑靥如花,“姜董事,没事不能找您聊聊吗。”我示意他上来,“我和姜董事有共同话题,会很投缘。”

他没拒绝我,拉车门坐进副驾驶位,我从保暖箱内取出一瓶咖啡,递给他,他接住,“多谢许夫人。”

我也拿了一瓶喝,“程副董很记恨我吧。”

他姿势一顿,“您何出此言。”

我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长街,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射在玻璃上,这座城市繁华至极,又无比的健忘。它不记得昨日谁叱咤风云,不记得哪一栋摩天大楼曾经执掌辉煌又悄无声息湮灭在尔虞我诈的长河中的那个人。

“千帆过尽,终究是许柏承大权在握,这场家族争夺中,我失算了,辜负了程副董的追随。”

姜栎笑了,“许夫人怎能忘记自己最有力的一颗棋子呢?程副董的秘书亲眼所见,您与沈律师关系非同一般,有这位道行高明的军师出谋划策,您承认自己失败,为时尚早。程副董之所以闭口不言,是明白许夫人和他密切往来且提拔他当董事的目的,您既有目的,不妨大胆实践,好过坐以待毙。许总的性格,我们一清二楚,他最擅长借刀杀人斩草除根。”

我也笑了,“看来程副董是继续同我合作了。”

他说,“覆水难收。程副董愿意再赌注一把,押宝在许夫人身上。”

我摩挲着咖啡瓶的塑料盖,“姜董事也学会交际场那套漂亮说辞了。程副董哪里是义无反顾支持我,许柏承上位,新仇旧恨会一笔勾销吗?程副董是梅尔的元老,商业经验远在后生晚辈之上,他甘心屈居二把手吗?饶是他甘心,许柏承的下级,一定是他自己心腹,万万不会是当初狼子野心和他争天下的程副董。程副董不抱紧我这个靠山,他连董事局都坐不稳,许崇文怎样凭借融资削减了大家的股份,许柏承会如法炮制,甚至来硬的,程副董只能低头,技不如人,股份不如人,除了认栽别无他法。假如程副董真心实意辅佐我,早在崇文增持股份,而许柏承又胁迫我交出股权的时候,就该登门商议对策,保我的筹码和地位无虞,我屹立不倒,程副董多个资本优渥的盟友,双方互惠互利,不失为明智之举。眼下大局已定,他明显走投无路,不得不辅佐我做盾牌。我好歹有一重婚姻保障,许柏承有意废弃我,他也要考虑外面风言风语的力度,三思而行。”

姜栎撂下咖啡,“许夫人冰雪聪明,看透时局,但程副董走投无路,许夫人您的路也并不宽阔了。您想必能猜到程副董委托我带了句话。您有任何人脉上的需求,他会尽力牵线。”

我立马说,“我不要人脉,我要3%的股份。”

姜栎眉头一皱,“程副董目前持股9%,再分割您3%,他只剩6%,许董所持的20%的股份会在近期并到许总名下,如此许总持有的股份达到36%,副董的6%才是许总的六分之一。”

我面无表情,“程副董和许柏承的股额持平又能如何呢?梅尔是家族主导控股,程副董列席董事局,他就握有话语权,6%的话语权和10%的话语权都是一票的价值罢了,只要不跌出董事局,数字的大小没差别,3%差额的分红我不在乎,我会折现给程副董,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分割这3%,若是信不过我,那就一起沦为待宰羔羊。我提醒过你们,我有许夫人的名分,自保不成问题,程副董的安危,也请姜董事转达一句忠告,他自求多福,恕我无能为力。”

姜栎默不作声好半晌,最终他说,“一星期内,程副董会将股份转移您名下。”

我说,“感谢程副董和姜董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