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思议,“崇文没露面,柏承直接摄取董事长之职,表决都通过吗?”
尹正梧回答,“三名股东反对,三名股东弃权,弃权包括未到场的王予董事,十名股东通过。董事局一向是微末的比例差距通过某项决议,这次是当之无愧的大比分通过,许总出师大捷。”
我估算着,“有效票数十三票,下发董事罢免的公文之前表决的。”
他说,“投票后才履行许总制定的新规则。”
我问他,“四名失权的股东,是投反对票和弃权票的吗。”
“五五开。两人是通过,两人是反对。”
我冷笑,“柏承不惜牺牲自己党羽为代价,也扯反对他的两人下马。那两人肯定是他想方设法招安却誓死不从的,崇文的心腹吧。”
尹正梧说,“是许董的心腹。”
许崇文用一辈子筑起的梅尔高塔,被许柏承在数月搅得天塌地陷,三十年没搞定的人心,自己的儿子干脆利落的搞定,尽数收归麾下,一多半的股东都甘为许柏承的袍下之臣。
不过其中有迫于时局委曲求全的,这拨人沈怀南一定会瞅准时机出马笼络。
我揉着太阳穴,“是不是死局了。”
尹正梧感慨,“夫人您都泄气了,还指望谁破局。王予是沈怀南的旧同僚,或许是您的突破。”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崔通呢?”
“崔董事位列第五。持股4.5%。”
我告诉尹正梧,“崔通和许柏承有渊源,许柏承羞辱过他,崔通从宋氏跳槽,程世洵引荐他投钱,加入梅尔董事局。”
尹正梧了然,“您大约有希望破局。”
我一扫会议室大门,“快散会了。”
“许总在收尾。”
我打趣他,“还许总呢。”
尹正梧也苦笑,“是许董了。夫人,就看您的了。”
我一言不发盯着过道大理石砖的纹路。
孙助理这时端着咖啡从饮水室走过来,我对尹正梧说,“你回去吧。别惹柏承起疑。”
孙助理将咖啡放在桌上的同时,我站起,“我去洗手间。你要跟着我吗?”
她后退半米,目送我拐弯。
休息区到洗手间有一条百米长的回廊,尽头的天窗铺满骄阳,冬日骄阳大片的光芒是瓷白色,有零星的昏黄和橙红,灼人而刺目。我的面容沦陷于一道道昏黄的斑纹中央,忧郁,消沉,模糊不清。
我拧开水龙头,闭上眼,整张脸沉入积蓄了一池的凉水,在黑暗和水流中窒息着,浮沉着,我感觉到热烈的橙红的光晕笼罩我,吞噬我,就像爱情最浓的时刻,像我爱着许柏承,也误以为他如我爱他那般爱我的时刻。
我浮在水上的耳朵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而至的是岩兰草和月桂的香味,在我后颈和鼻息弥漫。我意识到他来了,男人吻着我,吮吸我的肌肤,我的毛孔,他吐出轻微的喘息,像春风拂过嫩绿的四叶草。
我睁开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也看向拥着我、覆在我背上的沈怀南。他吻得投入而迷醉,唇齿启开,舌尖若隐若现,是无尽的欲和蛮野。
我仰起头,感受着他留下的濡湿水痕,感受着他的炙热和紧贴我的心跳。
“沈律师,一小时的会议呢,你躲在哪了。”
他掌心扣在我最饱满的一处,“躲你心上了。”
我咯咯笑,“沈律师的甜言蜜语,对我没用。”
他咬着我耳垂,“什么有用。”
“利益啊。你能替我挽回的,不就是利益吗。”
他闷笑,“真是过河拆桥的小妖精。”
我观赏着沈怀南欲念丛生的眼眸,他搂住我的力道越来越紧,越来越失控,他手开始徘徊在我小腹,延伸进裙下,隔着单薄的蕾丝恣意流连。
“我过河拆桥吗?我转到沈律师名下的2%股份,几时收回了?”
他埋在我肩窝,嗅着淡淡的玫瑰体香,“不只过河拆桥,还无情无义。”
当他吮到我侧颈,滚烫的气息刺激得我的酥痒难耐,我一缩,喉咙不自觉溢出呻吟,他眼疾手快捂住我嘴,似火的唇游移在耳畔,“叫什么。许太太似乎过分敏感了。”
我含糊不清,“沈律师好大的胆,在这里放肆。”
沈怀南浑然忘我,他抚摸着包裹在针织裙下的曲线,“不会有人撞破。他们前赴后继在巴结你的旧情人。”
他手指不知何时长出细细的茧子,很细,微不可察,我记忆中沈怀南是没有茧子的,他的手比女人还光滑细腻,许柏承有茧子,厚实的茧子,他常年健身,托举重磅的器械捻出的茧子。我爱他的茧子,象征力量的疤痕,爱他身为男人的精壮,爱他浓郁的像涂了一层蜜蜡的深色皮肤。
许柏承与沈怀南截然不同,他们的不同不是简单的不同,从骨到皮的天差地别。
“沈律师为什么不巴结我的旧情人呢?许柏承出台了新章程,往后董事局的风云,都看他脸色了。”
沈怀南轻笑,“他冲谁。”
我反问,“沈律师觉得呢。横空出世的王予,占据了第三股东的席位,整个董事局,算上程世洵,王予是最来历不明的,许柏承能冲谁啊。”
他逗弄着我耳蜗凸起的一块软骨,“其实我很佩服许柏承眼界的精准,能识破常人不能识破的漏洞,他从未真正要拿下兰大,兰大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尽管是跨国企业,可一所山穷水尽的公司哪能博得他垂青。他算准许崇文会派出你干预,算准华腾几十亿的资本争夺兰大,足够误导金方盛认定自己旗下几百亿资产的万科在角逐战中更胜一筹,所以许太太轻而易举便说动他,许柏承在幕后都实时跟进着。万科吞下犹如无底洞的兰大,现金流入不敷出,华腾再一举攻歼万科,对许柏承而言损失前期投资兰大的两三亿元的做戏费,收获凌驾于金方盛头上、踩着万科这条捷径在省内大出风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许太太的旧情人手腕相当狠厉,从万科到梅尔,从金方盛到许崇文,环环相扣算计。论阴谋诡计,许崇文尚且赢不了他。”
许崇文掌管梅尔的后期委实有下滑趋势,不过企业有起有落,经商的规律仿佛心电图,本就上下波折,拔高和跌沉相对维持在正常范围内,波动是可控的。但梅尔经历当权派的内讧,几股势力四分五裂,许家作为绝对控股方,家族又曝出一系列不睦丑闻,和宋氏、荣辉接二连三的敌对撕咬,导致利润在7月份、10月份呈现断崖式下滑,许柏承接手梅尔正逢股市的泡沫期,梅尔在市场大盘、前景声誉等领域被华腾狠狠镇压,无数的旧账破土而出,许柏承带着身价翻番的华腾空降力挽狂澜,时间点掐得很准,顿时就坐稳了国内最顶尖企业的阵营。
“许太太知道荣辉吗。”
我注视着沈怀南倒映在镜中的轮廓,他的轮廓颀长笔挺,风姿玉树,寒冬的松竹和雪后的白梅也不及他气质温润,无瑕白璧。“荣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