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1 / 1)

许崇文也瞧着他,像是很期待他在商场的谋略有几分。

我在桌下不由自主握拳。

江闻的见解要是精彩,许柏承会如临大敌,许崇文不重用长子,却一心栽培后起之秀,许柏承的接班人之位是愈发的渺茫了,他的脾性必会残忍扫除,阴沟里下黑手,见解要是很俗气,许崇文会败兴,他望眼欲穿的幼子资质平庸,身为寄予厚望的父亲能满意吗,江闻在短期内继承到大笔的股份就悬了。夜长梦多,冒牌货早晚会露馅的,许柏承索要了我全部股份,不抓紧从江闻这里捞,我就杀不回董事局,水落石出时没有护身符,我的下场会很惨。

我心不在焉夹了一块鱼肉到嘴边,刚要吃,忽然五脏六腑涌出翻江倒海的作呕,没由来窜到头顶,我脸部狰狞着,想忍住,可徒劳无功,恶心感一波比一波凶,我摔了碗筷,匍匐在桌边干呕着,干呕过后是酸水,大口大口吐着,吐得昏天黑地,肠子都仿佛要吐出。

他们终止了谈话,一股暗流也随之崩塌,目光都投向我惨白的脸色。

江闻以为我是刻意闹出动静给他解围,他递上纸巾,“许夫人,您不舒服吗。”

我仓促堵住唇角溢出的液体,“有点。”

他又问,“头晕吗。”

我仔细感受了下,果然天旋地转,我说,“晕得很。”

江闻对许崇文说,“也许要恭喜许董了,夫人会否有喜了呢。”

江闻毫不知情我和许崇文是形婚,更不清楚我们没有半点的夫妻之实,他没有过多考虑便说出这句疑问,他话音才落,许崇文和许柏承一同望向我。

我攥着桌沿,顿时像五雷轰顶。

我的确月事延迟了,延迟十天了。

一个月以来我和两个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我压根不知道来自谁,也算不清先后顺序。

我十指佝偻着,越捏越紧,紧到手腕在痉挛。我本能对上许柏承的眼神,他眼眸内没有半点温度,那么定定地注视我,我感觉寒冷刺骨,像一柄利剑刺穿,洞悉着我,可他分明并未发怒,他不露声色,无外泄的消沉喜忧,许柏承在此刻过度平和,他置之度外,又波澜逼慑。

波澜在他漆黑幽深的瞳仁。

波澜在他不经意搁下的白陶瓷酒盏。

我强颜欢笑,“大概是鱼肉腥,我吃不惯,判断有喜无喜,为时尚早。”

江闻未察觉自己失言,“许夫人以前吃鱼肉会呕吐吗。”

许柏承关注着这一幕,我不能使眼色,只得干巴巴笑,“偶尔吧。”

江闻说,“查一查便好。许董若是老来得子,也是大喜事。”

许崇文沉默着饮酒。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盼到酒过三巡,许柏承和江闻相继离去,我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许崇文仍旧没动弹,我同样不敢动,随他一起静坐。

好一会儿,他拄着拐杖绕开餐桌,“林姝,跟我上楼。”

我擦掉额头的汗,心惊胆战尾随许崇文走进书房,他在办公桌后凝视我良久,“怎么回事。”

我低着头,“我不清楚。”

“不清楚。”他皱眉,“你怀孕与否,你弄不清楚吗。”

我一言不发。

正因我太清楚,怀孕的劫数怕是在劫难逃,我反而不知说什么。

许崇文无比烦躁点燃一根烟,他叼着套住的玉石烟嘴,浓稠的雾霭弥漫在四周,像吞噬他的一团云海。

“林姝,我年岁大了,生育功能不佳,娶个小的养个情人倒不成问题,一旦你生养子嗣,外界必定会深挖,我老来得子不是小事,是翻天覆地的大事,柏承三十三,我近期有想法慢慢给外界渗透江闻,江闻也三十二了。这节骨眼再添儿女,梅尔可就天下大乱。我并非不愿承担,是孩子的时机不合适,你明白吗。不论是谁,都认不了。”

许崇文的推心置腹,令我更惊慌,我怎能不惊慌。他认定肚子里的肉是许柏承的种,饶是我们关系再混乱,起码是许家的种,儿子或孙子无非挂名罢了,血脉是自家的,香火就不亏,但我惊慌于假如孩子根本不是许家的种,我会大祸临头。

这对阴险毒辣的父子能活活折磨死我。

我抬起脸,“崇文,我明白,兴许不是呢,我身体一贯不稳定。”

许崇文揉着太阳穴,他大约烦透了,“你先下去休息。尽快落实是与不是,再解决掉。”

“我会的,崇文。”

我转身走出书房的一刻,许崇文熄灭了台灯,在黑暗中,他又警告我,“别留后患,林姝。”

我扣在门把的手抽搐着,“你放心,我知轻重。”

我飞奔回卧房,反锁了门,双腿如踏在棉花上恍恍惚惚,丧失了知觉,我跌撞冲进浴室,颤抖着拧开水龙头,将整张脸浸泡在冰凉的大理石池,冷水源源不断流出,打湿了我的皮肤,头发和领口。

真是孽。

是冤孽,罪孽,情孽。

怎就偏偏在这时来了。

我闭上眼,身子贴着墙壁滑下。

从鑫城回海城的次日,我按照许柏承的吩咐甩了手上13%的股份,没有保留丝毫,几乎所有都脱手。作为名副其实的大股东,又是许崇文一手扶持的妻子,我的所作所为在股市引发大地震,尽管梅尔的股额版图扩张到130%,在增幅的资金并入到账面之前,股票大市有商业泡沫虚涨的嫌疑,同数额的股票不及未增幅时值钱,可13%的股额变现后,实际数目也不低于六十亿。梅尔的基数大,资本充盈,甩出六十亿不算什么,无法动摇根基,可六十亿丢在股市,却在散股市场直击人心,持有梅尔股份的一干民众是其他企业股民的数倍,闹得沸沸扬扬,波及了全城媒体的财经版面,有不少人在宋氏集团的授意下,跑到梅尔楼下拉横幅,打着揭开我套现骗局的幌子来声讨许崇文,纷纷猜测许董事长的夫人什么企图,可否与董事局内部层位的结构变动有关。

市场部发言人尹正梧和公关部发言人崇恩平在我抛售股份掀起震荡的第一时间发布紧急声名,许崇文先生的夫人林姝女士,针对手里股份的减持,是梅尔计划内的正常减持,保证股权大盘的平稳不膨胀,减持部分,是激增的泡沫,减持有利于多数股民的权益。尹正梧还罗列了脱水前后的数据,当然数据是造假的,我甩出的股份本身已经脱水了,不存在再脱,但闹剧总算偃旗息鼓。

许崇文终究圆了自己的脸面,也保住许家的声誉好看,没有归咎为自己儿子和续弦的暗算,以免事态发酵得更离谱。

奇怪是许崇文甚至未曾指责质问我,他像什么没发生一样,照样吃喝办公,同我的日常相处也其乐融融,我焦虑他兴师问罪,紧张与惧怕的情绪简直写在脸上,许崇文还深入关切我,并暗示我不会牵连正室的地位与一切殊荣富贵。以致我想负荆请罪都在他不可思议的包容下憋回喉咙。

尹正梧向他汇报股份去向时,我就在场端着一杯茶,他检查着股权变更书,神色很平静,像意料之中许柏承会搞这一出掣肘。

他指节弯曲,在签字栏上敲点,“许柏承控制了13%的股份。”

尹正梧没敢隐瞒,“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