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1 / 1)

“会有更多,柏承。沈怀南精通法律,也精通人性,梅尔不归降你的董事,他可以逐一击破,套到你名下。”

许柏承的胡茬长出浅浅的印记,从青色到藏青色,“击破不了呢。”

我推翻失败的可能性,“我考验了沈怀南很久,只要猎物暴露一点疏漏,他就能击破。”

他反问,“击破后呢。和你一样据为己有,拿来对付我吗。”

“我没有对付你,柏承,崇文对我们的关系疑窦很深,我不得不欲盖弥彰,转移到你名下是早晚的事,你何必着急。”

许柏承凝视我许久,久到我又慌了神,他才撸下卷起的袖口,“起来。”

我定了定神,站起一条腿时,办公室门口传出脚步声。

我像感应到什么,盯着声源。

许柏承慢悠悠说,“不想起吗。”

我仓皇站起另外一条腿,却撞上了茶几,砰地一声重响,大约惊住了来人,敲门有片刻的戛然而止。

许柏承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听见刚才的动静,他阖着眼睑,“穿好衣服。”

我指着沙发底卡住的高跟鞋,“我鞋子”

许柏承拾起,丢在我手边,我蹬上鞋,敲门声再度袭来,“许太太。是我。”

我大惊失色,沈怀南的声音。

他来了。

许柏承扣在皮带上的两手停止所有动作,他侧过头,凝视着不断拍打颤动的门扉,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沈怀南根本不可能在对双方不利的节骨眼出现惹火烧身,很快传来的男人声音否决了我天真的以为。

“许太太。方便吗。”

怕什么来什么。

我只觉他疯了。

许柏承勾起一缕深意十足的笑,“是沈怀南吗。”

我如实坦白,“股东大会,他来开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晚了。”

许柏承淡淡嗯,“去开门。”

我拧动门锁,穿堂而过的凉风灌入,消褪了我额头的热汗,我胸口急促起伏着,语调也慌乱,“你来干什么。”

沈怀南越过我头顶,不露声色看了一眼办公室,许柏承坐在沙发上,也向沈怀南投来关注,他们四目相视,暗流涌动。

沈怀南最先移开视线,“不能找你吗?”他望着我,“你脸怎么了。”

我比划口型,暗示他走,沈怀南不知是故意忽略,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他非常执着索要我的回复,“到底怎么了。”

我泄了气,“磕着了。”

他竟然要伸出手抚摸我皮肤上的巴掌印,我愕然后退。

沈怀南的手堪堪滞留半空。

这时取了报表匆匆赶来的李秘书,本能要上前阻止沈怀南的打扰,可他迟了一步,他停在数米之遥的过道,进退两难。

“林董事,能否通传许总,我来送报表。”

我小心翼翼平衡着这场始料未及的风波,“你挑拣重要的,不重要的筛去。”

李秘书也谨小慎微,生怕殃及自身,“都重要。”

我硬着头皮,“你再等”

办公室里毫无征兆响起皮鞋摩擦地板的声响,我一激灵,四肢百骸像触电般麻木。

许柏承是充满压迫性的,在沈怀南温润如玉的对比下,他的压迫感尤为强烈,他们截然不同,一如他们穿着的制服,一个是凌厉阴毒的黑色,一个是纤尘不染的白色,他们仅有的相同,是相同的深不可测,相同的敌意和虚伪,相同的灭之而后快的决心,铲草除根对方。

沈怀南知晓许柏承是他的宿敌,是戕害他生母凶手之子,许柏承暂且还不知晓沈怀南的来历,好在他不知晓,否则他会连我一并牺牲掉,一并斩尽杀绝,当为人处世的精明谨慎、大局当前的运筹帷幄、与血脉亲缘三种优势集合在同一男人身上,它所迸发的威胁,毁坏力是不可估量的。沈怀南威胁到许柏承的地方,不只威胁他独子的地位,乃至威胁他商业的地位,备受宠爱的私生子不是安于享乐的纨绔公子哥,却有真功夫,真本事,对于本就不受宠的原配长子而言,才像一颗会随时破釜沉舟的定时炸弹。

我无比庆幸把江闻推到明面上,起码私生子的身份掩护住了沈怀南,也保全了我自己。许柏承的怀疑只局限于我不安于室背叛他,还上升不到更庞大的怀疑里。

东窗事发之际,江闻是冒牌货会真相大白,我能以讨好丈夫欢心,杜撰善意的谎言来弥补他遗憾为借口,洗清自己的欺诈罪名,从口诛笔伐洗白成贤妻良母。尽管这份瞒天过海,不会在城府极深的许柏承眼皮下留存,它无时无刻都有石破天惊的风险和灾难,但他不会戳破,他会藏掖着,认错私生子,不代表私生子本身是空穴来风,被媒体大肆报道,人肉追查,许柏承也厌恶,他不可能让沈怀南被挖出,这一招棋我走得险中求胜,哪怕东窗事发,许柏承也得吃哑巴亏了。

我鼻息缭绕的空气,是两股对冲的味道在此消彼长,来自沈怀南的绿茶淡香,来自许柏承的广藿香和琥珀木的浓香,或温柔,清冽,或性感,冷峻,在恣意蔓延,蒸发,吞噬。

两股味道放肆交缠,瓦解掉近乎骇人的安静。

我只一个可悲的念头,我这一生,都逃不掉许家男人的控制。

四周冷冷清清,许柏承的神情也冷冷清清,“沈律师,我们见过。”

沈怀南笑着说,“不错,是见过。”

许柏承推开横亘在二人中间的我,那双乌黑幽邃的眼睛似笑非笑,“久闻沈律师在法律行业的造诣,我有一事不明,职业道德和世俗道德,沈律师认可哪一种。”

沈怀南察觉了许柏承平和儒雅的外表下暗藏的刀光剑影,他也高深莫测的回应,“许总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许柏承脸色波澜不惊,“看来沈律师了解我很多。”

沈怀南不置可否,“您父亲的夫人与我合作甚欢,梅尔的纷争,我加入集团,能一问三不知吗。”

许柏承接过李秘书递来的西装穿上,他单手系着纽扣,“我知道你是我父亲续弦曾经觊觎家产的代理律师,我更知道沈律师身居律政界高位,如何才能稳固自己,而非因一时的热情帮扶弱小,造成自己的麻烦和后患。”

我鼻尖的细汗沿着骨骼淌下,我想抹掉,却压根没法动弹,像被禁锢在一个诅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