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1 / 1)

“我记住了,夫人。”

我直奔对面灯光最黯淡的地方,瞧着房梁下方半米处敞开的天窗,彼时风过无痕,树梢正晃,暗影打在墙上,我有条不紊拨通许崇文的电话,夹在颈侧,单手焚了一支烟,“崇文,你什么时间到酒楼。”

“林姝,我临时有合约要谈判,被牵绊住了。”

我一怔,“你不过来了吗。”

他应声,“对,不过来。”

我又问,“暂时不过来,还是确切今晚都不过来。”

他沉思了半晌,“今晚不过来。”

一簇薄荷味的烟雾漫过舌根,我吐出,“柏承没收到请柬,我自己主持宴会吗。我只是女流,我担心会辜负你给予的厚望。”

“百达丽一事,你和柏承有点谣言,冷处理最好。”

我本来是犯烟瘾了,第一次抽烟都抽得不舒坦。

其实许崇文开口瞬间,我就心知肚明他的意图。

他准备让我独自收拾傅彪这个烂摊子,许崇文自始至终不露面,无论我多么过火,将傅彪逼到多么穷途末路之地,他是独善其身的,傅彪要当场报复,亦或秋后算账,也无可奈何。

毕竟名利场机遇至上,讲究过时不候。

许崇文一声不知情,就能击退傅彪的兴师问罪。

我如果造化好,一举得手,许崇文正好了结祸根。

我如果造化差,适得其反激怒了傅彪,许崇文尚且有周旋余地来出面。

我唇内喷出一团薄雾,是浅浅的灰蓝色,“我会竭尽所能应付,崇文,我争取不让你失望。”

他声音含笑,“我信得过你。”

我挂断这通电话,编辑了短信发送到尹正梧的号码上,接着便物色了个僻静的位置,等候匆匆赶来的尹正梧,他格外迅速与我在楼梯间汇合,我开门见山问,“成功吗。”

他把一碟磁带和一摞相片交给我,“夫人,一切顺利。”

我牙齿咬烟头,微嘘着眼皮,将照片翻来覆去浏览一番,“挺劲爆啊。傅彪五十岁了?”

尹正梧很含蓄,“是五十岁。”

我指着相片中的女人,“她是孟小姐,这两人?”

“海城会所里的女人吧。”

我意味深长说,“外界常说崇文宝刀未老,傅彪的光辉事迹倘若被宣扬出,崇文是否要跌下神坛了。”

“宣扬与否,如何拿捏他,不是夫人您说了算吗。”

我笑了,“尹经理,务必要揣好,夜里散会后,咱去一趟傅老板的套房,和他谈一笔交易。”

尹正梧说,“我明白。”

他先一步从通道口离去,我也紧随其后,衔着这支没燃尽的女士香烟,款款向宴厅逼近,从旋转梯到喷泉舞池再到水晶宫,是长长的半圆形回廊,我步伐极慢,隐约听见相邻的几名女子低声讨论我,她们不是某位男宾的太太,而是女秘书以及企业的客户公关,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她们渴望虏获的目标,是各界响当当的人物,她们指望通过自己的目标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即使很困难,即使如愿以偿也要在这场不对等的关系中付出莫大的代价,她们仍然将自己的欲望写在世故的双眼。

许崇文的夫人做过销售,做过导购,还做过荒诞的婚托,最终摇身一变海城最腰缠万贯的女人,一个飞上枝头的平凡女人,她的上位史在商业圈,是无秘密可言的。

我嘴边的雾霭弥漫,红唇更撩人,偌大的宴场内是望不到边际的人潮攒动,我缓缓朝中心行走,侧着脸绾起散下的一缕黑发,别在小巧的耳朵上,却不小心剐住了耳环,我一手持狭长烟卷,一手择开纠缠的发丝,倒映在汉白玉柱子上的林姝,有一种很高级的风情。

不色俗,不张扬。

只安静的,又不经意。

有男人在角落唤我,“许夫人,尹经理说,许董事长不出席晚宴了。”

我妆容化得明艳至极,“崇文有急事。”

与此同时,我被男人身后的一抹影子夺去了注意力。

在一片西装革履的雄性海洋里,沈怀南堪称最挺拔俊秀的男子。他春风满面,连薄唇阖动的分寸都恰到好处,他时不时张望这边,张望正没入人海深处的我,是这种极致绚烂的灯火,照得他别样风流。

我势在必得笑着,极尽摇曳将长裙包裹的曲线最大化展露在人前,我迎向距离沈怀南最近的一批人,“崇文分身乏术,他委托我向诸位赔罪了。”

为首的男人急忙说,“哎呀,许夫人何出此言。许董执掌梅尔,梅尔可是海城重工业的支柱产业,许董的生意红火,咱们才好一荣俱荣。”

穿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指了指他,“老孟。你啊,你是旁敲侧击要分食许董事长的肉羹啊,许夫人的聪慧玲珑,能听不出你的小九九吗。”

孟总放声大笑,“我一贯小觑女人,女人在商场站稳脚跟寥寥无几,许夫人是例外。”

我饶有兴味,“我为何是例外呢,孟总。”

孟总笑眯眯凑上来,我也大方同他交颈低语,“评判男人,以他事业强大的程度窥见他的本事,评判女人,以她嫁给的男人窥见她的段位和品格,许夫人嫁首富,能是平庸之辈吗?”

我恍然,“我的孟大老板啊,您高捧我了。”

中年男人一脸嫉妒,“老孟,你和许夫人说悄悄话,不给咱们一起听吗。”

孟总得意洋洋,“我与许夫人投缘,她不稀罕同你讲,你不乐意了?”

中年男人的太太在一侧搭腔,“哟,半百的岁数了,不嫌害臊还吃飞醋。当心许董事长得知你们不敬许夫人,剜了你们的虎狼之心。”

他们笑闹着,约摸是酒劲上头,纷纷抖落对方年少轻狂时的桃色艳闻,真假各半,太太们啐骂着,男人们辩驳着,一时不亦乐乎,我便在此时从人群内退出,走向宾客稀少的餐饮区。我始终留意着柱子后伫立的男人的动向,他与何人交谈,与何人寒暄,并且不着痕迹的偷瞄了我多少次。

我忙得不亦乐乎,与这位先生热聊几句,与那位先生畅饮一杯,在介于妖娆和优雅两种极端的气质下,茫茫人海中想不显眼都难。

而沈怀南三十年的从容不迫,被一阵邪性的、诡异的、他自己都猝不及防的躁动所打碎,伴随我与他们的调笑,沈怀南心底的情绪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