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狠狠一个肘击,父亲一噎,就想转移话题,陶渐昀看着两个老人互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他也没想永远瞒过司柏晟。
在一起生活太久,其实娱乐生活什么的,真的会重叠很大一部分,除非陶渐昀彻底和过去干脆利落地说再见,和往日的朋友彻底断开联系,否则只要司柏晟想找,总能找到他。
只是陶渐昀也没想到,刚和父母说完这件事,国内元宵节那一天,他下班回家,就在自己的小联排别墅的门口,看见了司柏晟。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显然打理过,一副相当正式的模样。
陶渐昀刚刚走到街区口,隔着几十米,远远就认出了那个他爱了快半辈子的男人。
他转头就想走,没走出几步,后面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追了上来,紧接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阿昀!陶渐昀!”
陶渐昀的脚步一顿,司柏晟的声音曾陪伴了他十三年,在高中时,他们坐在同桌的位置,偶尔陶渐昀困得不行倒头就睡下去,司柏晟看到老师来,就是这样叫他的。
陶渐昀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止了,他分明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可司柏晟身上的温度却存在感极强的落在了他的背上。
十三年,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三年呢?
身后“咚”地一下,膝盖落在地上的声音。
陶渐昀紧紧抿着唇,回过了头。
第十五章
司柏晟跪在地上,他查到陶渐昀飞到了加州之后,又废了很大功夫才确定了对方在哪一家研究所工作,找了很久,才找到了陶渐昀的住址。
其实在昨天,司柏晟就已经知道了陶渐昀住在这里,也知道现在陶渐昀的父母和他住在一起,晚上他远远来看了一眼,看见陶渐昀牵着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陨石边牧幼崽,在街区里散步。
司柏晟听见陶渐昀很清亮的声音,含着笑意喊:“图图!”
听见那道久违的声音时,司柏晟其实有一些冲动,想要大步冲出去,伸手将他的阿昀揽进怀里,补上他那一半缺失了的灵魂。
他也的确已经迈出了步子,可路过街边的汽车,从车窗反射之中看清自己的脸时,司柏晟冷静了。沉浸在痛苦之中,专心找人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心思打理自己,车窗里,倒映出来的人脸胡子拉碴,眼下青黑,眼底尽是血丝。
万分狼狈。三个月不见,司柏晟怎么允许自己时隔许久,和陶渐昀的第一面,自己是这样一番难看的形象?
他收回了自己的脚步,在酒店里修整了一夜,好好打理了一番自己,才来到陶渐昀的家门口等待陶渐昀踩着黄昏的天色,走进这片街区回家。
陶渐昀回过头,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很淡很淡地注视了他很久,眼里无数种情绪翻涌着,司柏晟抬头看他,很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有一种感情,叫做思念。
于是这个瞬间,他又骤然落下了眼泪。
亲爱的,阿昀,我的阿昀,你离开我只有短短三个月,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的三十分之一,可是这三个月,我真的度日如年,我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十三年。
这一年来,你又如何痛苦呢?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想你。
司柏晟低声开口,声音里浸满了苦涩:“阿昀,我错了,对不起,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不要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好吗,求求你……阿昀,哥求求你。”
陶渐昀很久没有说话,司柏晟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街区里走过许多人,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直到路灯“唰”一下亮了,远远地从陶渐昀的家里传来几声狗叫,陶渐昀才开口问道。
“柏晟哥,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陶渐昀笑起来,他瘦了很多,扬起唇角时颊边显出两个非常明显的酒窝,让他满是苦涩的笑容也显出了几分甜意。
“不说一年,柏晟哥,你知道我发现你的结婚请柬后,那半个月,你伤害了我多少次,又对我说了多少句抱歉和对不起吗?”
“你要结婚了,我答应了叔叔阿姨放过你,你也不要再纠缠,放过我好不好?哥,我也求求你,我原谅你,可我真的……我真的……”
他说着,笑容就落下去,哽咽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真的没有办法去说服我自己,再继续相信你,再接着爱你了,司柏晟。”
信任建立起来,要三年、六年、十年。
可崩塌其实只在一瞬间。
第十六章
陶渐昀抬手擦了擦眼泪,他本以为自己的眼泪早该在那时流了个干净,可此时此刻,眼泪却依旧落了下来。
陶渐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逝去的青春?错付的爱与信任?还是曾经真的很爱他的那一个少年司柏晟?
司柏晟心如刀绞,微微抬头看着陶渐昀清瘦的面庞,沉默地流着泪,他听着陶渐昀哽咽着说话,想伸手去牵陶渐昀,可才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指尖,陶渐昀猛地一颤,后退一步,收回了手,声音很尖利:“别碰我!”
陶渐昀看着此时此刻跪在他身前的司柏晟。
他也想提起拳头,给这个虚伪的男人一拳,想狠狠踹他一脚,想自己的委屈、愤怒、恨意统统发泄出去,可陶渐昀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他恍惚间回到了刚刚来到加州时,那段半死不活的日子。
陶渐昀离开时,除了必要的证件,两身换洗衣服,和那一张十八岁的合照,什么也没带走,他换了手机,掰了电话卡,聊天记录和照片统统尘封在手机里,锁进了抽屉最深层。
可能司柏晟确实是一半的他,让他不想面对,不想回忆,但也无法忘记。
一定要说的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的北京。
司柏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面上浮现出几分痛苦,声音哀戚:“哥不碰你,阿昀……对不起,哥错了,哥罪该万死。”
陶渐昀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绕过司柏晟往自己家里走去,图图的吠声又响起来。
他听见门后父母的笑谈声、图图的挠门声的同时,也听见了司柏晟缓缓起身,跟上来的脚步声。司柏晟不会放弃的,陶渐昀知道,他们纠缠的日子还很长。
家门“吱”一声打开了,图图摇着尾巴扑上来,父亲笑着探出头,目光在陶渐昀身上轻轻一落,看清他身后的司柏晟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陶父一把推开门,将陶渐昀揽到身后,对司柏晟毫不客气地道:“你怎么找来了?!想干什么?要结婚了,就少来纠缠我们家阿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