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晟,你听妈妈的,既然陶渐昀那孩子都已经走了,你也没必要坚持,安安心心结婚生子,不好吗?”

司柏晟摩挲着母亲干枯而皱巴的手掌,心底发酸。

母亲这段话再一次提醒了他,是他先背叛了陶渐昀,背叛了他们的十三年。

其实司柏晟早该清楚,陶渐昀看起来随和好脾气,本质上也是个强硬的人。

两个本质上一样坚硬的人,其实是很容易伤到彼此的,司柏晟此时又恍然,陶渐昀实在包容他很多,哪怕这半个月来他们争执几乎不断,难听的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司柏晟做的那些事,值得千万口诛笔伐。

而他的阿昀也只是流着眼泪质问他,最后选择不声不响地离开。

司柏晟这个时候,一颗心满是悔意,他握着母亲的手,垂着头,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几天他忙得昼夜颠倒,看起来冷静而雷厉风行,外人只道他虽然爱陶渐昀,心里更多怨气,也不见伤心。

此时此刻,面对父母,司柏晟后知后觉,原来他的一颗心,在知晓陶渐昀离开他的那个瞬间,就已经灰暗麻木下去。

司柏晟怎么会不知道陶渐昀在想什么?

他早该意识到,陶渐昀发现他要结婚的时候,就会选择离开。

他的阿昀是个那样好的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插足任何一段关系,哪怕只是虚假的婚姻。

可当时,到底为什么,司柏晟完全没有意识到呢?

相爱十年,除去父母,本不会有人像陶渐昀一样了解司柏晟,也不会有人像司柏晟一样懂得陶渐昀。

第十三章

司柏晟黯然地流着泪,抬头看自己年迈的父母,他的父亲还要说什么,却被母亲拦住。

妈妈看着他的眼泪,也哽咽起来:“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要哭?”

司柏晟说:“我错了,我当时,不该答应结婚的,阿昀伤了心,已经对我失望了,所以他才要走。”

“可是除了阿昀,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父亲说:“爱情不是一切,你只要安心结婚,一切都会过去的。”

司柏晟摇了摇头:“爸,那一年你也说,爱情不是一切,人不该选小路走,可是七年过去,我还是爱他,到了现在,我知道没有阿昀,我活不了。”

这句话落在房间里,如同一声惊雷,司柏晟的母亲脸色骤变:“陶渐昀没有你,可不见得不能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要妈妈怎么办?!”

司柏晟苦笑起来。

陶渐昀没有他也活不好的,他其实都知道,两个人爱得太久,爱得太深,那份爱就不像爱,更像是鱼的水、人的空气之类的东西,太习以为常,潜意识便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

可哪里又会有,永远不会失去的东西呢?

司柏晟喃喃着说:“妈妈,是我对不起阿昀。”

他跪下了,脸色苍白,几年前办起公司后一直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形容狼狈。

“爸、妈,我和阿昀都十年了,求你们接受吧,好吗?我做了一个错事,可我还想挽回。”

一室沉默,父亲冷冷盯着他几秒,摔门走了,母亲看了他一会,眼泪坠到地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柏晟,妈妈也做了错事,我们来找过阿昀,想来也伤了那孩子的心,如果你执意要去找他,找到了,也替爸爸妈妈道个歉吧。”

司柏晟一愣,陶渐昀没和他说过,于是他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让他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似乎象征着他的阿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许多他不知道的委屈。

可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母亲离开了,司柏晟对着少了一个人,便显得无比空荡的屋子怔了一会儿。

餐桌上还摆着他和陶渐昀情侣款的马克杯,那台陶渐昀说要送给他当新婚礼物,却被他作生日礼物买下的唱片机就放在茶几上,卧房里,陶渐昀的衣物也没少几件。

一切还是他生活在这里的模样,好像陶渐昀只是像日常一般出门上班或者逛街,并不是抱着堪称决绝的一颗心,默然地离开。

原来一个人真的要走,是不会多说的。

司柏晟恍惚地摸了摸自己指间,确定陶渐昀几乎什么都没带,彻底离开了的那一天,他回到家,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客厅,在摔得稀碎的唱片机旁找到了那一对陶渐昀留下的戒指。

白银的圈环,镶嵌着碧蓝的钻石,司柏晟将两只戒指戴在了一起。

他现在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身旁空荡冰冷的床铺,叫他的心也泛冷,只能看着手上叠在一起的戒指,聊以慰藉。

阿昀,你到底去哪儿了?我错了,我很想你。

第十四章

陶渐昀在加州,日子还勉强还能够得上一句不错。

他在清北硕博连读,提前修完了学业,就留在学校执教,作为清北最年轻的副教授,他工资不低,更别说,司柏晟公司的股份还有他的一点,这些年攒的存款很足够。

除了刚到加州的前两天,陶渐昀精神还没养好,身旁少了司柏晟,他不习惯,又要倒时差,几乎不分昼夜地一直在睡,两天瘦了六斤。

加州的化学研究所挖了他许久才邀请到人,待遇也很优厚,他来到加州,买了间联排别墅,花了两周了解接触新工作事务,很快就上了手,上下班的时间稳定。

接下来的三个月,日子也就不咸不淡地过,陶渐昀偶尔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也睡不着,于是他养了一条边牧,叫做图图。

直到带图图回家的那一天,陶渐昀看着图图高兴地冲着他甩尾巴,他才终于提起些力气。

第三个月,国内开始过年,父母就飞来了加州,找到了他的居所。

陶渐昀的母亲一见到他,眼泪哗地就掉下来了,陶渐昀看着许久未见的父母鬓边生出的白发,更加难受,母子俩互相抱着痛哭了好长一段时间。

陶父不哄也不是,哄也不会,只在旁边干巴巴地劝:“别哭了。”

好不容易眼泪消停了下来,陶父开口就说司柏晟:“这几个月,司柏晟给我们打了好多电话,找到了家里,我们一个都没接,把他拉黑了,阿昀,你以后想怎么办?如果他找来了,你又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