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流畅动听的乐曲流泻,乐人顺势舞起剑来,行云流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直至最后一尾音落下,乐人收剑,但眼神透过众人有意无意扫过她。

陆涟恰好低头恍神,绞着手头上的驼青色汗巾,忽视了这道目光,等到再度抬头,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酒足饭后众人去前厅赏了夜景消食,基本上就休息起来了。

陆涟吃了酒觉得脸上挂火,有侍从扶她进了屋,安置在云榻上,吹了灯待上门就离开了。

不知何时她意识全无就躺倒在云榻上假寐。

“殿下?殿下?”有人轻轻喊了几声,她也未醒。

来人微微垂头盯着陆涟,她的睫羽在光线明暗中映出一圈黑晕,姜黄的光影镀上一层橘粉。某种暧昧不明的气息在氤氲着,来人盯着她的睡颜咽咽唾液,将气息压到极致。

开镜匣,铜黄的镜面显出这不速之客略略紧张的神色,又被呼出的热气染得模糊。他摘了面罩,露出真容,倘若陆涟醒来便会讶异起来:越郃怎地来了。

描眉,画眼,点唇......平日里在行宫那儿温习了一遍又一遍的动作,居然生疏起来。越郃细细地调了胭脂,用指尖点了些许,点染唇与两腮。

他走到陆涟身边,见她睫毛微动,疑心要睁开眼,只得自欺欺人地用手覆住她的眼睛。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至心底,那种撩拨人心的微微触碰一下让他乱了方寸。

他甚至忘记了他所要来的目的。

是谁的气息不稳?是谁的心跳作响?烛光的姜黄与边际的黑色糅合,也显出点点迷离。

越郃轻轻贴了过去,似乎还嫌不够,于是把陆涟拉入怀中。

陆涟身体本就耐力全无,睡梦中也就无多做抗拒,软了骨头。越郃两手如灵活的游蛇,滑过她的身体。又解过腰束,缚了手臂在床头。

就像她曾经对他做过的一样。

越郃默默叹着气,突然自语道:“殿下真是难缠,做事又那么随心,从前把我掳来也好,现在这般对我也好,我却从未看透过你......”

他也半解衣裳,覆在她的身上。

他挂着笑意道:“殿下……”他闭上双眼,气息混浊起来。

陆涟仍然在睡梦中,只是被他的手勾得下体湿得一塌糊涂,越郃拉过她的手绕着画着圈儿。隔着亵裤的研磨只会增加快感,隔靴搔痒大概有一丝道理。

只是越郃并没有再做更多的举动,为陆涟净好身后,他屈膝静坐身,脊背挺着笔直。

在等待什么呢?阖眸,忽而忆起点滴过往,曾入寺礼佛,亦道些箴言,只是他从来不信,多数沉默,眼底并无虔诚。

他所做之事无谓信仰,究竟如何呢?

之后的事情便如序而行,二皇子携南静王至太子居所,一切都被精心设计,网织于此。

太子行苟且,天子震怒与其离心,而后欲反扑,但奈何行事已被洞悉,二皇子党猛攻,其败下阵来。

陆涟与越郃再见,巧合般地又是在监狱。只是此时两人身份置换,太子府的婢女月牙儿已查无此人,取而代之的是边地从军归来的将军越郃。

“月牙儿,你没什么可说的吗?”陆涟被他反将一军,在牢狱里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越郃忽而觉得有些无力,他所面对的永远不是真正的她,永远隔着一层屏障,他以为只是她玩弄他、瞧不起他。

“殿下,习惯了处在高高在上的你也该看清事实了。”他觉得自己的嗓音有点艰涩。

“是说孤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还是说你早已和二皇子合谋,是什么时候?昨天?还是更早?”陆涟发觉自己并不能生出怒气来。

人类总是厌恶磨难,一边又忍不住设想这些磨难会铸造一个怎样的人。

0061 支线(十九):完结

欺骗、背叛,这是人类经历里常有的事,陆涟从来不需要以虔诚和忠诚来单一地判断人之好歹。她并不在乎别人是否欺骗她,多数时候她也会选择欺骗别人。

越郃的所作所为她有注意到,多数还是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她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所为是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惊动,倾家荡产其发肤的苦楚。她觉得这是对于越郃的亏欠,但是良心也到此为止:看不到,便受不到,受不到,便不痛。

她的任何所为只是皱眉间地一闪而动。

只是按照系统任务而言,拿到初始任务的奖励,就需要知道越郃真正的身份。

夜深露重,车马入宫门。

二皇子宫夺禁城,又携着太子无道的檄文,太子被控东宫,且原先布下的阵脚都“巧合”地被一一拔除,拳脚根本无法施展,陆涟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单凭一个二皇子掀不出这么大的风浪。

陆涟倒有些看不透他,或许人应该认识到自己不过是欲望的培养皿,成为一个人还不如成为一个好的琼浆玉露的容器。

二皇子言而有信兑现了当时的牢狱承诺,但是他恐生事端,造了太子畏罪自杀的局,皇帝一面痛心,一面又私下彻底追查此事,但经由越郃之手,这事做的太万无一失。

太子已故,王储另立,天下终将易主。

禁军亲临,囚车穿过侧门,行过幽深的巷子,两侧都是侍卫手上摇曳的火把。

陆涟被囚的地方不过是一座较大的青瓦房,虽然房顶上盖着碎瓦,在正前的一间间房子中,也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她被下了药,昏昏沉沉睡去了,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内衬被汗打湿,冷冷地贴在皮肉上。

陆涟知道自己淌了不少的汗,便想动一下身子,起身去沐浴。刚要微微侧身,全身酥麻,好像骨头脱了节,不由得发出微弱的呻吟。此时起身也显得尤为艰难。

睁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呼吸变得急促,身体轻飘飘的,意识却显得尤为的清醒。她只觉得手脚发冷。

周围静悄悄的,守夜的人似乎也睡去了。她张张嘴,并没有发出声响。

待到酥麻的感觉过去了,她艰难起身。月光透过窗户纸,只留下薄薄的光亮。摸黑打开窗户,风吹过来,还有隐隐地急促的鸟鸣,她心想,会不会是野猫儿上树抓鸟了。可是暗夜里林子黑黢黢的,是什么也看不着。

月光透进来,屋里看得便清楚了。陆涟走到屋门外,看了一眼,果然无人。

这屋子旁便是盥室。盥室不大,里头搁着一个铜黄金盘,一面镜镊,还有八枚金瓶,她闻到白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