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主要吃个鲜嫩，味道却不一定好，有时候做起来也麻烦，所以但凡家里有些余粮的都不爱吃，不过镇上人吃得少所以春冬两季时很受欢迎，以前饶絮就喜欢趁这个时候摘了去卖，这两年事情多起来，她也只有偶尔和游满去镇上卖肉顺便摘些做添头。

两人是做惯了这些的，找到地方后不多时就摘了满满两个篮子。

李香柳折了根树枝捏在指间，几片叶子铺在地上拉着饶絮坐下来，抱着膝盖低沉着眉眼沉默半晌。

“阿絮。”

饶絮随手扯了小路边几朵野花野草，比照着手腕大小编了个花环，又摘了两三片小叶子做点缀，闻言也没抬头，轻轻嗯了声。

“我娘最近说要给我看人家了。”李香柳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见害羞，仿佛在说昨晚吃了什么，“我不喜欢。”

饶絮也不觉得惊讶，李香柳比她小一岁，这时候看人家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舍不得的人家再留两年十八九了出嫁也使得。

“说的是哪家，你见过了？”

“还没见过，只是媒婆上门说了几句，附近十里村的，姓方，听说他大哥是个秀才，他自己也读过书认得字，如今还在跟着村里的师傅学做手艺活。”

饶絮一时间只觉得这姓十分熟悉，想了半天后没想起来，只好道：“都没见过怎么就不喜欢了，可是有哪里你觉得不好？”

李香柳不知怎地顿时扭捏起来，嘟囔着道：“就是不大喜欢，他家中排第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也还有一对弟妹，我怕不好相处。”

饶絮将编好的花环戴在李香柳手腕上，抬眸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羞色，以及轻轻皱起的眉梢，忍不住微叹了口气。

“香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李香柳举起手乐滋滋看了看花环，随即就被饶絮的话吓到，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竖起尖锐的刺来，然而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饶絮，她紧绷起的肩头瞬间又松垮下来。

“我整天都在村里，见到的人都姓李，哪里来的心上人。”

饶絮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魂不守舍了，还老爱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要不是你喜欢上了谁，那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事？”

李香柳支支吾吾，看着饶絮戏谑调侃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

饶絮则是越发肯定了，握着她的手指晃了晃，“是什么人，我认识吗？你这回倒是厉害，从去年到现在，整整瞒了我快一年，要不是婶子和三叔准备给你说亲，只怕你还能瞒下去。”

她以前可是最憋不住事的，谁知这种事倒是沉得住气。不过饶絮也疑惑起来，诚如她自己所说，村里和她年纪相当的汉子大多姓李，遇上个人七拐八拐都是亲戚，谁能偷偷和她瞧对眼？

李香柳只觉得脸颊烫起来，但她也没打算继续瞒着饶絮，她不好直接和爹娘说，家里的兄嫂也不成，只有饶絮能帮她瞒着还可以出主意。

“不是村里的，是镇上的人。”话一出口，接下来的事就更好说了，李香柳指间摸了摸腕上的野花，低声道：“我有次去镇上买东西，结果遇见个蛮横的伙计，非说东西我碰了就得买，他刚好路过那里帮我解了围。”

“他多大？是做什么的？家里情况你了解吗？”

“比我大六七岁，原本家里是要供他读书的，但他自觉天资不好，所以就没读了，现如今在给人做账房。”李香柳越说脸颊越红，嘴上却流利得很，“家里还有个父亲和九岁的妹妹，母亲前几年去世了，守了三年孝，所以还没成亲。”

饶絮看着她眼角眉梢泻出来的情意，默默在心里算了算，香柳今年十七岁，那对方估计在二十三四岁上下，年纪是大了些，但若是因为守孝又能理解了。但家里还有个幼年的妹妹，他们至少也要一起相处六七年，老人也得照顾，若是真成了，长嫂如母只怕累得很。

她将这些情况一一和李香柳说清楚。

“我仔细想过这些了，阿絮你是知道我的，看着长大了但性子一点都不好，沉不住气厨艺也不行，绣活也烂，浑身上下几乎没一个优点，我其实很害怕离开家里去操持别人家的事。”

饶絮撑着脸，笑盈盈看她，“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我娘偶尔也会这么说。”

“婶子是关心则乱，长辈嘛都喜欢这么说，但要是外人说一句你不好，婶子只怕能直接和人骂起来。”

李香柳顺着这话想起她娘和旁人吵架拌嘴时的场景，扑哧笑出声来。

“我们香柳长得好看又仗义，心肠好性子好，厨艺也好，还很勤快，经常帮着婶子做事，还能照顾好大嫂，至于绣活，”饶絮笑起来，戳戳她带着红晕的脸颊，“我的绣活才烂呢，做了快两年的衣裳鞋袜，也不过将将能看，你可比我厉害多了。要是你都觉得不好意思，那我怎么办呀？”

“你就哄我吧！”李香柳嗔笑。

饶絮笑完，又正经思考了片刻，指间挽着发丝绕了两圈，四月温热的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来，“改明儿你带我去镇上瞧瞧吧，若是他人真不错的话，我帮着你和三叔他们说，至于十里村的那个，不是媒婆才刚上门探话吗，都还没去打听打听消息，估摸婶子也还没想好呢。”

第102章 别人家的卤肉

游满当天可谓是兴高采烈的从红叶村回来，吃饭时还不忘和饶絮邀功，说起冯家那边一团乱麻的场景，脸上笑意盎然。

“没多久大舅妈二舅妈三舅妈就互相吵了起来，掰扯说谁月子里多吃了几个鸡蛋，谁家孩子小时候多得了爹娘几块糖，谁家占了什么什么便宜，几个舅舅都插不进去话，最后还是外公发了怒，将木盆往地上一摔才镇住了他们。”

游满说起时都还心有余悸，平时只觉得他们个个都关系亲近，但事关利益也不免斤斤计较起来，哪怕吃多吃了一口鸡蛋多得了一文钱都要一五一十算干净。

饶絮垂眸，她这些年听这些戳心窝子的话都听习惯了，如今也不觉得有什么，早在冯家主动和她断了联系时她就知道对方的态度了，现下只不过是看在外公外婆的份上，他们疼她娘，也就该由她来孝顺报答。

游满端着饭碗滔滔不绝，“几个表哥表嫂中间也掺和了进来，他们都有孩子，自然也得为孩子张声，院子里大的骂小的哭，闹嚷个不停，隔八百丈远都能听见。”

饶絮夹了一筷子野菜给他，狐疑道：“你没在其中出力吧？”

“唔。”游满嘿嘿笑着避开这话，低头刨了几口饭。

饶絮见他这反应还能有哪里不明白的，分明也掺和进去了，她没好气地嗔了一眼，“让你送外公外婆回去，怎么还牵扯进这些事里去了，到头来他们还是一家人，你落得个一身腥。”

游满笑嘻嘻的给她夹菜添饭，解释道：“他们的话太难听，我听不下去，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踹了大表哥二表哥一脚，顺带说了几句可能大舅妈二舅妈不爱听的话，外公外婆都没怪我。”

饶絮又气又觉得好笑，冯家自己一堆烂账还没理完当然没工夫搭理他，但吵归吵闹归闹，都是一时的，他们一起住了二三十年，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冯字，等后面冷静下来估计就要拿他说事了。

“罢了罢了，左右咱们也不和舅舅他们一起生活，以后要是外公外婆乐意，就偶尔接他们过来住一段时间，要是他们不乐意，我们逢年过节上门看看送些东西就好。”

游满自然全盘答应，听了这话后心里不免更加得意，同时又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说书先生嘴里那什么，恃宠生骄，仗着饶絮更关心更看重他肆意妄为，他不由得心虚了一瞬，但更多的却是欢喜。

饶絮没注意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吃完了饭催他去洗了碗筷后出来试衣裳鞋子。

至于同李香柳说的那件事，她很快就找到了机会，在游满下次去赶集的时候，便把李香柳也喊上了。

他们去得早，到达集市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李香柳跟在身后看着他们二人摆摊叫卖，摊子前路过的人很多，但停下来买的人却寥寥无几，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也不过刚开张两三笔生意，卖出去十来斤肉而已。

饶絮预感到不对，这集市里卖肉的拢共这么几家，纵使别家生意再好，也不至于把客人都抢去了，他们头回摆摊的时候生意也没这么惨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