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花园里都没有开灯,暗暗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我进屋擦把眼泪,照照镜子,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去敲隔壁门。周微笑着招呼我进去,厨房飘来甜甜的奶酪香味。

我深深吸一下鼻子,正要开口,被他抢过话头,“我想起你上次做的黄油曲奇,闲来无事试一试。”

他端一个小盘子给我,扬扬下巴,努努嘴,示意我取一只,我拿了一小块放到嘴巴,上面还有一小团刚化开的巧克力,甜丝丝。

他站在那里打量我,嘴角上扬,“你今天特别漂亮。”

那又怎么样,没有人再爱我。我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你的碟,听了仍然睡不着。”

“睡不着就不要睡,也许不是睡觉的时间,今天打扮这么美,一定有什么事儿没做才会睡不着。”

“我放另一只音乐给你听。”他转身去去音乐碟,我注意到,他穿一条质地十分柔软舒适的格子休闲裤,舒适的V领T恤,背有那么宽,肩膀虽然有点点瘦,却有力……曾几何时,我也遇到那样的背,那样的肩膀,毫不犹豫的靠上去,我以为,那会是我一生的依靠。可是,现在,那个肩膀给了别人……

音乐响起,是一种没听过的舞曲。周突然想起厨房里面还有另一种甜点,返身去取。

伴着音乐,我闭上眼睛,轻轻迈开步子。我记得,父母那个年代,女人最喜欢和男人跳舞……

一曲终了,那柔软的声音飘过来,“你有没想过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一句话戳中我的痛处。背转身,我扶着楼梯默默流泪。

周走近我,递上手帕,“所有的不开心终会过去,坚强一点。”

我转身,忽然之间放纵了自己,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哭了,“我已不习惯工作,只会做厨娘,花钱,你说,我这样的女人,出去还能做什么?”我激动的抽泣着,无助的,撕心裂肺。

“难道,他的今天,没有我的付出吗?……”

“我念了书,又有体面工作……这寄生虫似的生活不是我自己选的……”

他轻轻地抱住我,拍拍我的肩头,没有做声,只是任由我宣泄自己的情绪。

离开他家时,我发现他之前端出来另一种甜点,是烤糊的饼干,也许是想逗我一笑。

不知何时天空飘来几朵云,月色变得朦胧,周送我到家门口。

“你在国外的时候,医治什么病人?”我打开房门,问他。

他眨了眨眼睛,故意作出一个夸张的调皮的表情,“精神疾患。”

“真的?”

“我说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不可以治好我?”

“你又没得这种病――”他笑了笑,安慰我,“听我说,明日你打开电视新闻,看一看,玉树灾区有多少孩子需要帮助,又有多少兔唇的孩子向天使基金会申请资助……你会庆幸自己比他们幸运许多。”

“是,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比我过得更艰难的人。”我的眼睛又红了。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今失去了支撑,找不到一个支柱。

他有点动容,略微顿了顿,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那么,你呢?”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晶亮的眼睛,像极黑夜里的星。

“我也有麻烦,比你遇到的,大得多。”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面闪过一种疲倦,像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我总是打扰到他,也没再多问,他很快回去了。但我不知道他的大麻烦解决了没有。

☆ 无可救药的婚姻

第二日午后,老公回来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像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不愉快,或许他压根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不过我是沉不住气的,趁他用过午餐准备穿衣出门的空当,终于决定开炮,“你最近忙什么呢?”

“很多事儿,在杭州那个新的项目已经启动,我这一阵去那边的时间会多一些。”他像往常一样轻松的语气,这个家伙,不但不觉悟,还想找借口出去胡来。

我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

老公刚才整理着衬衫衣领的手非常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没有看我,“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你为什么总不回家?”我有点急躁,开始大声的吼他,“还避开我跟女人通电话。”

没想到他忽的转过身来,愤愤的大声斥责我,“我觉得,你在家好好享福,不要搞事儿!”

啊!不!明明应该是我审问他,怎么成了他警告我!怎么我们之间的态势搞反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力甩上门。车子急急发动的声音传来。

我们之间的关系,何时恶化成这样?我这个糊里糊涂过日子的笨蛋,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结婚这么久,他从没这样吼我。今日,我才明白,他只是轻轻的反转一下手背,就彻底的颠覆了我安宁的小世界。根本没有和平谈判的余地。

看情形我同秀群遇到了类似的家庭问题,没多一会儿我便去找秀群。进去的时候,我注意到秀群的脸像被晒伤,红红的。她家的窗户大都拉下来一来,屋子有点暗。

“别看我,前几天刚做完焕肤,据说过一个月才可以看到效果。”秀群穿着绣大花的丝质睡衣,头发松垮垮的,“几天没出门了,不能晒。”她做一个鬼脸给我。

我分外惊讶,秀群三十出头,只比我大一岁,皮肤是很健康的颜色,原先也保养的不错。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她垂着眼睛讲,老皮老脸没人要了。

“可让皮肤回到二十岁?宛若新生?”

“据说,恢复得好的话像瓷娃娃一般。”她显然特别期待。

我祝愿她的生活藉此像皮肤一样可以得到新生。

秀群老公回来一趟又走了,也没有什么话交待,两个人耗着。不知怎的我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倒不出来,又吞回去,不想打击她,徒增烦恼。

晚上约了朋友出去吃饭,去新光天地逛逛,再去做个SPA,权当散散心。我能够找到的消遣,不过如此。出门时正好碰到周从外面回来,他已泊好车,老远看到我,我向他挥挥手,他走近了才同我说话,“睡一觉有没有好一点?”

我笑笑,没告诉他老公回来和我吵架的事,在他面前已经那样难堪和落魄。

“黑眼圈了,要小心了!”周扬扬嘴角,有点打趣我。

我出门前刻意化了浓妆,自欺欺人的想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如意,“昨天,真的谢谢你。”

他手里握着的车钥匙忽然滑掉了。“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拾,晃晃身子,好一会儿没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