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嗔闻言,快速地穿好鞋,抱着余皎皎出门:“你去看看你枕头底下,嘻嘻!”
他说完就带着妹妹跑没了影,余恨摸不着头脑,回到卧室掀起枕头,那底下躺着一张小纸片,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遗忘草”三个字,他冷着脸将纸条翻过来,反面则画了一只王八,跟了一串潦草的字迹:“把余恨脑子里的知识全部转到我脑子里。”
余恨几乎能想象到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宁嗔笑得有多猖狂,他就说昨晚感觉到床在抖,那不是地震,是他妈的宁嗔在笑。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自己本子里,快步下楼,在宁嗔与他对视并逃跑的前一秒钟逮住了他。
“遗忘草?你是不是人啊?你居然对着一个高三的学生种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两个人打闹一阵,余皎皎凑到窗边看着他们笑弯了眉眼,直到余恨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她才出声,语气有点不满:“哥哥陪我坐后面!”
她要什么余恨都给,打开车后座,余皎皎这才称心,在余恨腿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睡着了。
去宁家的路程并不远,下车的时候余皎皎都还没醒,余恨抱着她下车,等待门开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宁家的门口已经贴上了新对联,大红的福字被倒着粘在门上,李曼嫣开门见到余恨的时候开心得要命,接过他怀里的余皎皎不肯撒手。
小女孩总能引起大人的宽容和满腔爱意,至少宁嗔的归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他的父母围着余皎皎嘘寒问暖,听着她背一首《静夜思》都能举着手鼓掌好半天,看架势像是要当场把余皎皎的名字写在他们家的户口本上。
“嗨?爸爸妈妈,你们不想我吗?”
“哇,我们皎皎好聪明!怎么这么漂亮这么乖呀?”
宁嗔看上去有点可怜,余恨试探性地摸摸他脑袋,就被他得寸进尺地拉上楼:“你妹妹抢走我爸妈,她把她哥哥赔给我,你先让我亲一口我才会原谅她。”
余恨被摁着强行亲了两口,衣服都乱了,他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边整理自己的上衣,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和余皎皎很久没有过的开怀笑声,静静地将脑袋靠在宁嗔肩头。
“新年快乐,宁嗔。”
他沉静的时候,就显得乖觉而斯文,宁嗔伸手和他十指紧扣:“新年快乐,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以后还会有很多个。”
春晚的前奏已经响起,余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撑着地板站起身,回头飞快在宁嗔嘴边留下一个吻。
“我爱你。”
长厢厮守
高三生的寒假不到半个月,寒假过后就是一模考试,从那时候起,教室后的黑板上倒计时也正式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三月份的二模日子实在是挑的很不合适,恰巧在余恨十八岁生日当天,宁嗔问他生日愿望是什么,余恨想也没想地回答:“我想上个好大学。”
宁嗔反倒不太开心:“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吗?你没许愿和我长相厮守吗?”
彼时正在晚自习,余恨对着文综选择题琢磨地形图,有几分敷衍:“这么好的愿望当然留给你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许。”
“坏死了,”宁嗔写卷子写累了,趴在桌面上看他清俊斯文的侧脸,伸手拉住他衣袖:“余恨,春天到了,等到夏天的时候,我还会给你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是吗,那我这次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是啊,是什么,爱人的十八岁,怎么隆重都不为过,玫瑰、彩带、气球、灯火,通通可以加诸他万千宠爱的明珠,可是他的愿望是独自一人走崎岖的山路,穿过路途中惨淡的云霭,行至顶峰亲手触摸一颗发亮的星星。
“你伸手。”
余恨眼睛都没离开卷子,顺从地伸出左手,宁嗔往他手里放了一罐可乐,他这才抬眼:“就这?”
宁嗔就着他的手把可乐打开,拉环完整地被他取下,又被套上余恨的左手无名指。
“和我结婚,我是真心的。”
“神经病。”
余恨嘴上骂他,那枚易拉罐的拉环却一直占据他左手无名指一整个晚自习,直到十年后宁嗔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能看见它被妥帖地保管。
倒计时一百天之后的时间快如潮水,几乎是在各种习题的伴随下来到了高考前夕,而在老师不知道的地方,学生们暗自谋划了一场狂欢。
黑板倒计时只剩下一个“7”孤零零挂在上面,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一打响,分不清是哪个班的教室率先抛出第一张试卷,随即是纷纷扬扬的白色纸片如雪花般纷飞。
又是夏季,空气中布满潮热因子,老旧的空调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抽气,依旧抽不走那种欢愉与鲜活。
余恨坐在窗边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沓准备已久的试卷往外丢,对面楼理科班的男生拿着干净的新垃圾桶装满试卷和残破的书页向下倾倒,高一高二的学生站满整个走廊围观这一场与他们无关又息息相关的蓄意事故,窗边挤满了人,宁嗔站在余恨身边,抬手丢了一只纸飞机下去。
“飞机上是不是有字?”
余恨眼神很好,分明看清楚了雪白的A4纸上有墨迹,回头看他。
宁嗔站在他的十九岁里,周边满是同样喧闹青春的灵魂,他但笑不语,在人声鼎沸里低头吻他嘴角,无人窥见这一方阴影覆盖的窗台里盛大的誓言与许诺,与至死不渝的隐晦爱意。
“飞机上写了什么呀?”余恨回身捶了他一下,宁嗔又飞快啄吻他一下:“写了‘祝余恨考上心仪的大学’。”
得到答案的男生表情明摆着不信,却什么也没说,低头勾住他的无名指。
“那我祝宁嗔和余恨可以一直在一起。”
烈日当空,飞扬的纸飞机上分明写着“长相厮守”,而那颗依旧受尽宠爱的明珠,其实他早就没有执意要踽踽独行,那一条星河伸手可触,他早已经在十七岁的一个夜晚,由玫瑰见证,与亮星共吻。
end
番外一
高考结束后,别的学生好像都疯了一样到处出去玩,余恨没有,他在出考场的第一秒钟就被宁嗔绑架上车,连余皎皎的面都没来得及见,就滚去了酒店做了一天。
后来拖着疲懒的身子回家哄了余皎皎好久好久。
吃过了班级的散伙饭,距离出成绩也还有十多天,两个人先是带着妹妹出去旅游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按照宁嗔之前的约定,一路自驾南下,在江南的白墙黑瓦里,余恨看见了秦淮河边的第一枝杏花。
这里的风情的确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语调是柔的,脾性是软的,恰逢小雨,无伞可依,便只好在路边的精品店里买一把绘图精美的油纸伞。
二人共立伞下,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看雨滴顺着檐角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