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1)

于是,容昭的哄人法子,并没有奏效。趴在他肩膀上的宝扇,反而越发泣声涟涟。

容昭闻声,身子一僵,因为满腮胡子的遮挡,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容昭清楚,他面颊上的滚烫热意,以及身上的异样。

听着这样的哭声,他竟然一点都不想继续哄,而是想要宝扇哭的更多,最好是因为他而哭,因为其他的私密事情而哭……

容昭心想:自己当真是个野性未驯的蛮人,连女子的哭泣声,都能让他心思躁动不安。

想要悄悄窥探的侍女,暼见容昭黑沉的神色时,险些吓破了胆。她抚着胸口,平稳狂跳不止的心跳声,脚步急匆匆地离开。夜色寂静,侍女走在小路上,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偏殿望去,看着烛光跳动下,亲昵交叠的人影,不禁面红耳赤。侍女轻唾一声,骂道:“真是个天生会勾引人的狐媚子,连那等粗鲁的汉子,都能下得去手!”

侍女自然清楚,宝扇是领了王后的命令,去勾引容昭。但当宝扇当真成了事后,侍女却又觉得,是宝扇性子放荡,与能捉猛兽的野人,做一对无媒苟合的鸳鸯,令人不齿。

王后得知容昭得了宝扇的身子,心中大喜,忙带着淳如郡主去“捉奸”。淳如郡主得知事情成了,她不必再为诺言之事担忧,脸上尽是轻松。去往偏殿的路上,淳如郡主想起刚才小睡时,梦到的俊朗面容,面颊羞红地向王后诉说着:“以后不再弄这些许诺之事,对于所嫁之人,我已经有了眉目。那人的面容,我记在心中,只需要找来上等的画师,将他的面貌画下。”

王后拉着淳如郡主的手,宽慰着她:“放心,到时将画像张贴至王土的每一寸角落,定然能找到你的意中人。”

淳如郡主轻轻颔首,心中满是憧憬。

两人在偏殿前停下,殿中的娇怯声,轻飘飘地传过来,令人心潮澎湃。领路的侍女,见状主动上前一步,将殿门打开。侍女只看到蜜色的肌肤上,滑过晶莹的汗珠,旁边如同羊脂白玉般的雪肌,让人瞧了便口干舌燥。殿门的缝隙只打开了一丈宽,侍女便与神色冷凝的容昭面面相对。

侍女只瞧见,淳如郡主亲自挑选的金丝楠木椅,朝着自己飞来。她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跌倒在地面上,再也没了打开殿门的胆子。

金丝楠木椅撞到门扉,发出剧烈的响动声,令偏殿外的众人齐齐噤声。他们听见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只能静静地站在门外。半晌后,还是王后身旁的侍女,领命打开门。

容昭面容尽是寒意,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敞开着大片蜜色的胸膛。躲在他身后的,是怯生生地探出脑袋的宝扇。

她鬓发微乱,一张柔美的美人面上,尽是无边春意。

王后面容严肃,侍女见状,指着两人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

王后向侍女投去制止的眼神,脚步轻移,走上前去:“你可知道,要迎娶淳如郡主者,不能娶妻纳妾。”

容昭颔首。

王后面容稍缓,语气放轻:“这侍女心思不正,故意诱你失了分寸。让你错失郡主郎君之位,实属可惜。你捉到猛兽,为民众除去祸害,本该……只是如今境况,我只能给你几锭金银,再好生处置这不懂规矩的侍女,以作补偿。你看如何?”

分明是为王后做事,事成之后,王后仍旧要责罚自己,以平息容昭的怒气。宝扇心中发凉,但并未表露在面容上。她紧贴在容昭宽阔的脊背上,身子轻轻发颤。

容昭被惊扰的火气,随着温热身子的抚慰,逐渐有所平息。他看着对面的一行人,除了为首的王后是面容平和,其余众人,皆是严阵以待,好似唯恐自己突然生事伤人。容昭捉来猛兽,本就是为了金银,如今面对王后的补偿,他却声音冷冷:“我不要金银。”

他回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宝扇,继续说道:“我只要宝扇,和再见那猛兽一面。”

王后温和有礼的面容,险些要维持不住,她扯着嘴角,追问道:“金子银锭,足够你过活许久。听他们所言,你是个卖肉的屠夫,日子定然过的很是艰辛。有了这些金银,不是能更好过些?”

容昭面容冷峻:“我不要金银。”

王后本以为,让宝扇使了美人计,事成之后,容昭定然会勃然大怒,将不能富贵荣华的怒火牵连到宝扇身上。不曾想,容昭竟然是个死脑筋。区区美色,便能将他蛊惑。王后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滋味,但也不再规劝,应了容昭要求,让他将宝扇带走。

容昭将宝扇的柔荑,捉到自己手中,准备去见猛兽一面。淳如郡主心念微动,待两人经过时,突然唤住宝扇。

“离开了郡主府,你便是屠夫的妻子了,日后可要好好过活。”

淳如郡主的视线,落在娇怯的宝扇身上,见她脸颊上的红晕,仍旧未曾散去,心中轻嗤一声,转身看向容昭。与容昭黑黢黢的目光相接时,淳如郡主心头浮现一阵心慌意乱。

容昭却不看她,转身叮嘱宝扇道:“销了奴籍,无人可以再差遣你。”

王后将宝扇给了容昭,自然会让她恢复平民身份,而不是顶着奴隶的名号继续过日子。

宝扇轻应一声,回握着容昭的手掌。

淳如郡主却气极,心道容昭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宝扇的旧主,叮嘱两句又有何妨。怎么落到容昭口中,便是她仰仗昔日主人的身份,意图差遣宝扇。刚才涌现的心烦意乱,被淳如郡主抛到脑后,她身子一转,连声“告辞”都未对王后说过,便翩然离去。

王后心中轻叹,为了弥补淳如郡主的失礼,便亲自带着容昭他们,去往猛兽关押的地方。众人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等野兽,下人们以为,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是找个地方挖坑掩埋,便是用烈火焚烧,总归没有什么有用的用处。

容昭敛眉听完了下人的打算,注视着猛兽的目光沉沉。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向院子里的侍卫问道:“可有短刀?”

得到王后的颔首允许,侍卫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来。容昭大步走到猛兽的尸首旁边,俯身细看。他将猛兽的筋骨脉络记忆在心中,白光闪烁,短刀向着野兽刺去。只听得“哗啦哗啦”的响声,一张完美的野兽皮,便被容昭剥了下来。

在此之前,容昭便已经打算好。他带着宝扇,不可能将野兽的尸首再拖回去。而且,他身上是干净的新衣服,这样拖回家中,定然要磨损掉一件新衣,一双新鞋子。可是若是将猛兽扔在郡主府,容昭又觉得实在可惜。他思来想去,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容昭将猛兽的毛皮剥掉,留给郡主府猛兽的皮肉。这猛兽体型大,皮肉也坚硬难煮,滋味定然算不上好,就算拿去贩卖,也卖不了多少银钱。而毛皮便不同了,这样大一张,拿来做什么都是合算的。

容昭将猛兽的皮毛拆下来,身上没沾染丁点血迹,足以可见,这样剥兽皮的举动,他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容昭将毛皮脏污的一面,卷在里侧,拿在手中。他将短刀还给了侍卫,走到宝扇面前,用那只刚刚拆皮的手掌,去捉宝扇的柔荑。

宝扇早已经面色惨白,不只是她,其余众人,连王后在内,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冰凉的手掌,握住宝扇柔荑的一瞬间,宝扇心头一跳,身子如同落叶,颤悠悠地倒了下去。

第118章 世界五(二十)

宝扇再醒来时, 正躺着床榻上,头顶是整条圆木搭建而成的屋梁,几缕枯黄的茅草悬在梁上。微风一吹, 茅草便轻飘飘地坠落在地面上。宝扇扶着床榻, 坐直身子,她这才发现, 床榻是用石头混合黄泥筑成的,躺上去时本应该硬邦邦的。但宝扇却只觉得软绵, 她伸出手, 摸着身子下面铺垫的棉被,模样瞧着有九成新, 或许是根本没有用过, 因此内里缝制的棉花,还是柔软至极。

宝扇穿上绣鞋, 走出屋子,发现这是一处小院, 从略显空荡荡的院落可以看出, 主人的贫寒落魄。矮小的茅草屋中,传来阵阵炊烟,食物的香气从中泄露出来。宝扇走到茅草屋旁,看见容昭正手持长勺, 在锅里不停地搅动着。

香气越发浓郁了。容昭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向屋外看去, 见到是宝扇, 他紧绷的身子稍稍舒展。容昭不擅长厨艺,平日里一个人,胡乱凑合几口, 能果腹就可。可如今,他除了自己,还有宝扇要养,不能再过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生活。

容昭熄灭了火,将煮好的汤盛到碗里,端到宝扇面前。

他这样野蛮的人,惯来不会说什么软话,连让人喝汤,都是冷冰冰的语气,好似在恐吓旁人。

“你胆子太小,喝点汤补身子。”

容昭没有提在郡主府时,他看到宝扇晕过去后,慌张接住她,暗暗后悔不该让宝扇目睹这等骇人场面,毕竟宝扇身子柔弱,性子又软,未曾见识过剥皮拆骨的画面。只是容昭不舍得将猛兽的皮毛扔掉,只能用细绳将毛皮背在身后,空出两只手,抱着宝扇回家。

宝扇也想起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晕倒的,她身子轻颤,抬眸瞧着容昭,知道容昭对她怕是有几分真心,不然也不会舍弃金银,只要求带她回来。宝扇伸手接过汤碗,转身坐在院子中的矮凳上,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的汤。

她本以为,容昭这般粗手粗脚的野人,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入口。浓白的汤进入口中,宝扇只觉得鲜香美味,腹部暖融融的。

这做汤的法子,是容昭用了十几个铜板,和邻家婶子换来的。如今看着宝扇一副乖顺模样,仔细品味的姿态,容昭脸上没有丁点喜色。他目光灼灼,只盯着宝扇雪白滑腻的手看。

那样一双手,却捧着瓦片似的破碗,碗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