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一惊,手中茶杯应声落地?:“你们遇到那伙贼人了?”
陆霄疑惑抬头。
罗绍义紧张兮兮地?上前:“街上都传开了,说青涧观被仇人屠观了。”
陆霄垂下眼眸,轻声道;“不是仇人,是李翰。”
“谁?!”罗绍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宸王殿下没?事屠观做什么?”
“因为这些。”陆霄将一沓厚厚的纸递过去,示意罗绍义看看。
越往后翻,罗绍义的脸色越黑,全部看完后,他沉默着将东西还给了陆霄。
“这些,是司法参军卢翼花数年时间搜集来?的罪证,为了不落入贼人之手,他叮嘱妻女带着东西躲到山上的道观里。然而他们的踪迹还是被李翰发现,为了不走漏消息,他残忍地?杀害了青涧观上下二十四人,还有卢大人的妻子,纪夫人。”
“他们的女儿?被道士冒死送出来?,现在就?躺在隔壁由疏儿?照顾,你要?去看看吗?罗兄?”
罗绍义沉默着摇了摇头。
陆霄定定地?看着他,问:“现在,你还认为卢翼是诬告吗?”
罗绍义苦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他:“若川,宸王殿下做出这么多事情,依然稳坐高台,没?人能将他拉下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的地?位不可撼动,你我都不行。”
“像咱们这的小?蝼蚁,有口饭吃,能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就?足够了。”罗绍义望着陆霄,叹了口气,他接着道:“你还是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了。”
说着,罗绍义起身,拍了拍陆霄的肩。他拉开房门?,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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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霄和云疏去看望卢翼之前,他已经从?狱卒口中知道了所?有事情。
云疏二人到时,他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颓唐地?靠在脏污的墙壁上,闭着眼,神情哀痛。
听到脚步声后,他睁开眼,看清来?人的面庞后,忍不住哽咽道:“芸儿?还好吗?”
“还好,”云疏轻声道,“由我贴身的侍女在照顾,只?是……只?是想起娘亲时,还是会忍不住大哭。”
“有劳夫人替我照顾了,”卢翼揩了一把眼角,继续道,“我应当是无法活着出去了,能不能恳请公子还有夫人,以后帮我照顾芸儿??”
说着,他艰难起身,竟是要?下跪。
陆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焦急道:“大人!我们会带您出去的,芸儿?还等着见自己的父亲呢。”
“不,不,”卢翼痛苦地?摇头,“李翰杀了秋娘,也一定不会留我活口,查了他这么多年,我最清楚他的手段,他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
“与其?死在他手里,”卢翼紧紧握着陆霄的手,“还不如我自己做个了断。”
“不可,”陆霄立即摇头,他神色焦急,拉着卢翼的手不让他动作,“我、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公子……”卢翼叹了口气,出声道,“没?有办法了,只?有我死了,李翰才有可能放松戒备,你们才能平安回到京城。”
陆霄眼眶泛红,他死死拉住卢翼的袖子,盯住他的双眸:“大人……是我无能。”
“别这么说,公子,”卢翼望着他,目光慈爱,“还好,此生?有见到了老师的孩子,还见到你成家娶妻,有如此恩爱的妻子。我……我此生?无憾了。”
这是他第三次,说自己的人生?没?有遗憾了。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卢翼笑着摇了摇头,“不能看着芸儿?长大嫁人了、”
忽然,云疏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卢翼面前。
“这是芸儿?扎头发的红绳,昨儿?我给她买了新的,这条您拿着。”
卢翼双手颤抖着接过红绳,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他轻声喟叹:“我的芸儿?,你还那么小?……”
云疏心中不忍,别过头拭去脸上的眼泪。
陆霄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也该喊您一声老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胡说什么!”卢翼慌忙摆摆手,“这不是乱套了?我什么也没?教?你,怎么能担这一声老师?”
“您不是说了吗,”陆霄道,“家父也没?教?您什么,但您还是想称他为老师,今日我也想拜您为师。”
卢翼眼中泪光闪烁,他看着陆霄与云疏,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好,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到此话,陆霄起身退了两步,恭敬地?撩起衣摆,俯身跪拜。云疏跟着他一起,冲卢翼磕头,与陆霄共同喊了一声“老师”。
做完一切后,卢翼笑着对他们说:“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吧,秋娘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陆霄点点头,扶着云疏起身。他声音哽咽,强忍着眸中的泪意:“老师,我们……先走了。”
“去吧,”卢翼慈爱地?看着他们,“回京城的路上千万小?心,就?让我的尸骨,为你们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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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牢狱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陆霄撑起油纸伞,将云疏拉进了怀里,轻声道:“我们也该回家了,娘子。”
当夜,卢翼于徐州畏罪自戕。
第二日,李天纵亲传圣旨,召大理寺司直罗绍义与陆霄回京。
回京
圣上亲传, 就算是钟沛再缺人手,也不得不让陆霄他们先回去。
云疏和陆霄安顿好卢翼的尸首后,不敢多做停留, 带着妙芸便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离开时,左瑞民带着州府各官前来送行这是云疏第一次见他,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端看外貌甚至还有几分仙风道骨,不问红尘。然而这?般外表之下, 掩盖这?污浊肮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