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何必呢?”李霁对他笑了笑,好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又有多喜欢我?你从前还喜欢周浅黛,你对沁芳居那三位也都是柔情似水过的,我想,你定是在意我的,但是还有一些,倒像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有的感情。”
徐琛已不想再听,不论她说什么,左不过是一个原因,“你今天说这么多,还是要和离,对不对?”
“是。”
徐琛安静了许久,终于道,“我答应你,我们和离,至于我的感情如何,也不必由你判断了。”
李霁点了点头,她心里涌起一阵涩然,她要如何说,原本她也不曾动过此念,或是难以下定决心,可那日他一番剖白,让她对这桩婚事无力承受起来。
正巧此时阿瓷把酒端了上来,李霁接过,倒满两杯,其中一杯推到徐琛面前,“饮一杯吧,你我夫妻一场,还从未一起好好坐下来喝过酒呢。”
徐琛拿起酒杯,在手中转了转,浮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我好像记得,洞房之夜的合卺酒,有一杯酒碎了,便没有成礼。”
李霁想,那正是你自己,那日徐琛心里本就烦闷,大婚之夜来者不拒,喝了个酩酊大醉,回房来连酒杯也握不稳,失手碎在地上,也难说里头是不是还掺杂了一些故意。李霁眼见她如此,索性命人将酒杯都撤下,这一道礼便不要了。新婚夜,徐琛谁的酒都喝了,偏偏没有喝李霁的。
可此刻,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举起自己那一杯酒,与他的杯子一碰而过,仰面一饮而尽。
徐琛亦饮尽,将杯子放回桌边,未置一词,转身离去。
李霁对阿瓷说道,“他今夜在席上恐怕已喝了不少,你着人送他回府。”
阿瓷领命而去,院子里便只剩李霁一个,月色清寂,连花香都冷了三分。桌上酒壶还有余温,她于是开始自斟自饮,李霁自恃酒量不错,可今夜她在徐府几乎没怎么动筷,加之心里不痛快,三两杯下去,人就飘然起来。
她一向好强,人前不肯低头,人后对着阿瓷,甚至对着自己,她都不肯承认,她一直在想一个人。扣扣〝群七﹕一零五?八﹑八ˇ五九零〃追﹐更〝本?文
可若不去想成为一个念头,那么想念已到了遏制不住的时候。
她怎么会承认,那日还听不懂他在解释什么,心里就已经松动。她怎么敢承认,今天听到皇兄说起她与他的幼时渊源,她竟然在心里怨起害他落水的自己,原来他和她的缘分,开始的那么早,却又结束的那么早,或许正像母妃和皇兄说得那样,他们一碰上就要不太平。于是她故意没有开口问他的归期,虽然她心里那么在意。
她只会用不在意的口吻说,是,他落水,在我梦里也在落水。
忽然就有人叹气,“你哭什么呢,和他和离,有这么伤心?”
李霁猛然回头,泪眼婆娑间,桂花树下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锋利的眉眼好似从她脑海里拓印出的一般,李霁想,这下真是喝醉了。
她明明想他,可是看见他就有气,“你管我?”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方才徐琛坐过的地方,“谁管你,只不过中秋月圆夜,竟然有人哭得如此狼狈,再一瞧,居然是长公主殿下。”
他语气讥诮,不无挖苦,李霁最恨他这种语调,为何在她的幻觉中他还能如此放肆,于是伸手就打了他一下,“快滚!”
裴之旸看了她一眼,起身欲走,未曾想袖子被人攥在手中,他回头一看,李霁仰着脸,脸色绯红,神情得意,“休想跑掉。”
他这才觉出异常来,李霁,怕是喝得醉了,她酒量一向好,原来与徐琛和离,竟让她这样失去自持,心下顿时一阵泛酸。
裴之旸伸手抚过她发顶,动作轻柔,“既在我面前哭,便不许是因为他。”
李霁却直接环住了他的腰,“你说得都是什么,他是谁?”她一瞬的疑惑,可随即却笃定道,“但是你不许走。”
裴之旸觉得好笑,“那我是谁?为何我不许走?”
“你是和我有仇的人,皇兄说你秋后便走了,但是我不许,秋是哪个秋,是中秋吗?”
裴之旸闻言一顿,深深看她,“李霁,你也会舍不得我吗?”
37-第三十七章|长37蹆37老37阿姨37整37理
李霁忽然拧紧了眉头,“你知道么,我根本就不怕,他们说的这些。”
裴之旸叹口气,心道她或是说起胡话了,只轻轻抚她的背,醉了也好,清醒时的李霁根本不可能让他靠近。
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摸索,引得他深吸一口气,而她满意道,“落水又如何,你还不是好好的。”
裴之旸忽然握住她的肩,认真看她的脸,“你想起来了?”
李霁摇了摇头,“我是才知道的,你呢,你记得么?”
裴之旸看了她一眼,“我自然记得,记得有人一见我就不让我走,就如现在这般,抱着我不撒手,结果后来一言不合就伸手推我,好大的威风。”
裴之旸说起来都觉好笑,从那时起,他算记得阳平公主此人,只是此后再无机会相见,他隐约知道是惠贵妃的意思,他从来只能远远看她。
最后一次,是他随父亲离京前,在京郊骑马散心,远远望见一个红衣少女,骑一匹白马轻轻掠过碧色草地,贵女出门大多头戴帏帽,而她却不设遮挡,发髻都挽得草率,他一眼便认出,阳平公主。再后来,天下人皆知,她下嫁徐相第三子,探花徐子任,那时他已在幽州许久,军务繁忙,不过席间偶然听人提起,一口酒喝下去,辛辣之意直到心底。
今年奉命回朝,万寿节夜宴,趁夜色故地重游,再来春鸭湖边,可谁曾想,莫名其妙有个姑娘莽莽撞撞跌过来,他下意识出手扶住她,她不道谢也不道歉,只直勾勾地打量他,他低头看去,心中竟是一阵恍然,原来这才叫物是人非事事休么。她与他,都已经年不同,唯有春鸭湖水依旧如故。
裴之旸看着她道,“你怎么敢怪我认出你,我都没有怪你忘记我。”
他总是存着这样的希冀,希望是她认出他,而不是他告诉她。
李霁没有说话,他低头一看,她已伏在他怀中睡着了,泪痕宛然,如此一个刚强人,如今却折腾成这般模样,纵有千万负气,也已烟消云散。
李霁第二日晨起,头疼得厉害,最要命的是,多了一段骇人的记忆,不知是梦是真,她连忙把阿瓷唤过来,“昨夜可有什么人来?”
“还不就是驸马,您请他过府一叙。”
“还有呢?”
“还有...阿瓷确实是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
“谁?”
“镇北侯。”
李霁长长出了一口气,倚在床边,“母妃皇兄诚不欺我。”他果真是个冤孽。
阿瓷听不明白,不过还有别的事要禀报,“而且,这两位今早都送了东西过来。”
李霁觉得头愈发疼了起来,“送了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