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他如何不惊异,魏怀琼这样私隐的分量极重的把柄落在容启臣手上,这无异于容启臣拿捏住了三个人的命脉。

他又如何不愤怒,他爱到极端的,爱到胆怯的一个人,跟谁多说几句话露出几个笑脸霍栖桐都嫉妒到负面情绪爆棚,却在自己看不见的阴暗地方被从内到外的折辱了,简直不可原谅!

他更无法不伤心悲恸,程良是个很不愿意在床上叫痛的一个人,霍栖桐对他做的最过分的时候程良顶多会哭会求饶,难受到无法控制的极点才会喊几声零星的疼,而在这灌进耳朵里的恶毒音频中,程良发出了让霍栖桐心脏紧缩的从未耳闻的凄厉尖叫。

程良是该多绝望无助,多无法忍受,才会嘶哑了嗓子,会软了声放低姿态向恶徒求饶。

而算算时间,这时候程良的胃病应该也到了彻底爆发崩溃的时候吧......

霍栖桐不敢想,再继续深思下去,凡事关于程良,只要是坏事,其实都能跟霍栖桐扯上关系,是霍栖桐没有保护好程良,他竟然还不信程良,真以为魏怀琼的心思会在霍连衫身上,真觉得以程良的性格和地位不会遭遇太过分的折辱。

尖锐善妒却不敢直面爱意是霍栖桐,心性高傲却无法与更高权位的野兽对抗的是霍栖桐,他是卑微的、无用的、懦弱的、善于包装伪装自己的,他是自认连爱都拿不出手的。

霍栖桐的内在确实一碰就碎,他不是忽然变得脆弱,而是从最一开始,他在程良面前就早已没了所有反手能力,他牢牢戴着一个材质坚固的冷硬面具三年,如今面具破裂,他的怯弱无处可藏。

蜜鼬并没过多打扰霍栖桐,他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后安静站在霍栖桐旁边,待霍栖桐气息稍微平缓后才说:“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蜜鼬虽然没办法具体猜测到霍栖桐听到了什么,但根据已有的信息大概摸到些许思路。

蜜鼬语气平常道:“需要我帮你联系容启臣吗?”

霍栖桐终于抬起眼,咬牙道:“要。”

“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只要这个东西不泄露出去,只要他能帮我杀了魏怀琼,我什么都愿意做。”

蜜鼬沉默片刻才有些不确定道:“容启臣说,他送来的东西没有备份。”

当然不能全信,但容启臣既然这样说了,那必然是有的放矢。

蜜鼬看着霍栖桐的脸,他也开始疑惑:“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主动去获取信息,魏怀琼他......外界传言他受了重伤被亲信藏了起来,不知道是在抢救还是疗养。甚至还有隐秘的说法是,魏怀琼人已经没了。”

蜜鼬讲给霍栖桐的过程也是将这些事情整合在一起仔细捋顺的过程,他脸上的沉思疑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严肃。

“如果魏怀琼真的出事,必然是容启臣的手笔无疑,这段音频如果关乎程导和魏怀琼,连你都有这么大的反应,魏怀琼更不必多说,最大的可能是,这音频是导致魏怀琼后果的重要引线。”

“......你仔细想一下,这东西,会不会是从你手里流出去的。”

“不可能!”霍栖桐当即吼出声。

“你还记得你带着尤静怡去见容启臣的事情吗,那次尤静怡说有容启臣感兴趣的东西,他们直接把你排挤了出去。魏怀琼来上海后一直和秦启关系甚密,而尤静怡当时还是跟着秦启的,如果是她做的呢?”

蜜鼬此时几乎看透了整件事情:“容启臣要把你一起拖下水,如果魏怀琼真出事了,你就是替容启臣分摊火力的工具,因为递刀的人是你。”

霍栖桐倒觉得无所谓起来,他表情竟然还显示出来几分笨拙愚蠢的欣喜,他说:“魏怀琼真死了才好,你说,我要是跟程导说我帮他报仇了,这件事全是我主导的,跟容启臣才没太大关系,程导会不会高兴点,会多原谅我一点吧?”

蜜鼬被霍栖桐的逻辑震撼住了,他能理解霍栖桐完全对生死无所谓的消极想法,但他实在不知道霍栖桐为什么真的很自信地想拿这件事给程良说,程良和魏怀琼的关系和情感太复杂了,不说程良和魏怀琼无法分割的血缘关系,单就说他们拉扯二三十年的边缘情感,估计就算是程良本人都很难断定自己对魏怀琼的态度。

而且魏怀琼出事,对程良的未来绝算不上喜事。程家是个多复杂恐怖的地方,如果没有魏怀琼在程良之上支着,程良要面对的情况会更复杂。

“......你先老实点,我去再挖掘点信息,程导最近转普通病房了,恢复的还不错,你求求周先生,看看能不能过去看一眼程导。”

蜜鼬离开的时候又叮嘱:“音频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千万不要表现出异常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程良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他能吃的东西品类增加不少,终于不用天天吃流食吃到恶心,于是胃口也还算不错,又加上算彻底戒了烟,人眼看着长了不少肉。

不过跟程良状态截然相反的是周归璨,他就好像被什么莫名的鬼魅吸掉了精气般,半年之前看身板算得上健壮的一个男人,如今竟然显出几分伶伶的清癯来,程良问他,他只说是天热没有胃口,程良就不是什么多会体贴人的性子,转念想着周正也掉了不少肉,很自然的就相信了周归璨的说辞。

可能是住院的日子太久开始习惯,程良心态平稳许多,没像手术前那样对医院那么排斥了,身体检测和用药时间越来越减少,程良积蓄起了不少能做感兴趣事情的精力,他最近还有在策划一个本子,灵感脱胎于他的几次全麻经历,他的过往产出太在意某些自我认知内的艺术性和丰富的画面语言了,现在若是有机会,他只想讲曾经最嗤之以鼻的东西某些虚无论。

橘子每周可以来三天,因为程良可以约在室外花园的双腿复健就是每周三天,说直白点其实就是用橘子吊着程良好好活动一下,程良现在的娇气程度和之前都不可同日而语,他被养的骨头缝里发着懒,平时除了靠在软绵绵的地方看看书写写东西还动动脑子,别的消耗半点都不委屈自己受。

“这周三做个大全套体检,如果指标还是正常范围,你就可以出院了。”周归璨从程良手里把iPad抽出来,忍不住又操心:“别看这么久,当心眼睛。”

程良注意力被周归璨前半句话吸引,顾不上为才写了一半就被夺走的简纲不满,口气轻快:“那太好了,我早就想回家了,我想带着橘子去内蒙草原转一转,算是避暑,顺便我构思的新剧本也和那种广袤原始的风光契合。”

周归璨当然第一反应就是那边医疗条件并不顶尖,带着疗养团队过去也不方便,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程良,而是道:“等过了周三体检再说。”

程良应了声,反正他其实也还没太规划过出院后的行程,林林总总发生这些事细细盘算起来不过就是半年多,但程良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收拾思绪、重新学着做为一个正常人融入社会、缝补起破破烂烂的躯体。

周归璨起身拿起小喷壶给窗台上一盆文竹浇过水,状若随意地问道:“程家这段时间还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程良打了个哈欠,显然不以为意:“打,但我懒得接了,说来说去还是最开始那套,我就不信程戎真能让人硬绑个废物回去。”

周归璨微微皱起一点眉,顾不上否认程良的自我贬低

而是道:“你堂哥那边的消息进展他们有对你细说吗?”

“说找不到人了,又说他大概率死掉了,很无语,魏怀琼不是经常会搞出这样的场面给人看吗?程戎瞎操心。”

与其研究程良到底会不会有点在意魏怀琼的处境,倒不如简单说程良本能上就不相信魏怀琼会出事。毕竟类似的电话程良在不久前的两三个月接到过,当时还是空难事件,讲魏怀琼遇难的传闻远比现在绘声绘色。

但不出半个月,当程良睁开眼睛,魏怀琼跨越了大洋彼岸,就静静悄悄地出现在了他房间里,魏怀琼是无所不能的、无坚不摧的、聪明绝顶的,祸害遗千年,程良自觉自己是家里罕见有良心的人,理应命薄,自己死那天魏怀琼说不定还好好活着替他走走葬礼流程。

周归璨看着程良面色如常的脸,有些想说点什么,但似乎没必要,也没法起头,周归璨希望程良可以自洽的逃避逻辑能维持更久,程良这样的年纪,每一次身边有人离开的时候对心理都是记重拳。

“今天有事情,我明天再来陪你。”周归璨把iPad还给程良,温声道:“注意眼睛,晚上截图屏幕使用时间给我,四个小时以内的话明天我带橘子来。”

程良又被拿捏住,不情不愿点头。

周归璨前脚离开,周正紧跟着进了病房门,桌椅上放着程良闲暇时手写记录的混乱文字,周正拎起来看了又看,忍不住找程良闲聊。

“这是你新剧本的构思?”

程良抬了抬眼,问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