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柯宇将一个简易的木盒从副驾驶拿出来，木盒打开，里面粗砺的白灰。

融入湖水，悄无声息。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手术后第三天程良恢复了大部分自主思考的意识，第五天他可以不用鼻饲自己吃些流质食物，第八天的时候他转到普通病房，周归璨给他带了滴了几滴香油的鸡蛋羹。

“医生说你状态比预想中好很多。”周归璨表情难得可以窥见些许轻松，他拿了把小贝壳梳子一点点通顺程良快半个月没洗的头发，算得上娴熟的用指尖挑起手腕上的皮筋绑住程良的头发。细细的一小把马尾，看起来很突兀，但周归璨不太敢提让程良干脆把头发剃了重新养，之前化疗的时候程良都不愿意动头发，现在肯定更不会动。

程良看上去还是很虚弱，不过倒也正常，任谁七八天没吃过正常东西也不会有活力。

“最多再住半个月院，一切没问题后就可以回家疗养了。”周归璨说：“橘子很想你，瘦了许多。”

程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粗砺：“最近，一切都还好吗？”

周归璨表情自然道：“还好，就那样，没什么值得你操心的。”

程良还想说什么，周归璨出声打断：“你少说话，这几天你要好好积攒点精气，这样好的快，之后才能有力气多管闲事。”

程良抿住唇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很专心的慢慢吃手里捧着的一小碗鸡蛋羹，他吃的很干净，还拿小汤匙好好刮了刮碗沿，可能真的是身体真快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胃口不错，竟然还觉得这清汤寡水的东西挺好吃。

现在已经步入六月，天气稍稍有点热，但对于程良这种身体虚弱的病人来说正正好好，手术后第十天周归璨推程良出来晒太阳，程良在树荫下斑驳的暖阳里舒服到昏昏欲睡。

“活着还是挺好的。”

周归璨有些出神，半晌后才点点头。

有程良这句话，那他们所有的付出和负担都是值得的，如果魏怀琼知道，也能稍微放下些心吧。

想到魏怀琼，周归璨忍不住看着程良，程良对魏怀琼的感情复杂，有雏鸟情结，有怨恨，有惧怕，有过不伦的最深的肌肤上的记忆，如今魏怀琼以这么草率意外的方式为自己选择了挫骨扬灰的死亡方式，程良知道后该是多百感交集。

周归璨微微恍惚的目光落在程良身上太久，程良似有所感般仰起头看过去，疑惑道：“怎么了周哥？”

周归璨终于回神，他说：“没事，就是很想仔细看看你。”

程良表现出不太自在的情态，重又垂下眼去，自从窥探到了周归璨的喜欢后，哪怕两人最终达成了默契的和解，但有些事情到底是不太一样了。

周归璨倒是比程良释然的多，他现在只希望程良健康快乐，如果可以，希望他永远不要接触到难过的事情，魏怀琼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程良再多遗憾或者伤心都没有必要。

“回去吧，吃了药躺下睡一会。”周归璨稳稳当当推起程良的轮椅，声音温和：“下午有人来给你按摩，得养好精神。”

霍栖桐的病症好像更严重了些，他自从手术前夜从周归璨那里回到家后就再也没出过门，蜜鼬怕他出事，强行叫人拆了房间内所有房间的锁，方便他们时不时看一眼霍栖桐，厨房内危险的工具也全收拾起来，连窗户外面都打上小指粗的防护网。

但这些做法只能治标，顶多不让霍栖桐自杀，但霍栖桐内心小世界坍塌到何种程度无人可以预见。

霍栖桐开始出现幻听，“桐桐”、“栖桐”、“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此类内容的声音霍栖桐最爱听，脸颊坨红呼吸急促，像吃了效果最好的止疼良药。可这种好事出现的频率很少，出现的更多的是冷戾的厌恶的声音。

“滚开”、“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霍栖桐，你真令人恶心”，霍栖桐每次都痛到想藏起来，藏在衣柜深处，钻到床下，霍栖桐嘴唇翕动中说的全是求饶和道歉。

霍栖桐现在只知道程良手术比较顺利的消息，他此刻是感谢疾病的，他被折磨到没有太强烈极端的看到程良的想法了。

因为在如电影镜头般详尽的幻视里，他已将各种样子和情绪的程良看的仔仔细细，无论是与程良的好时候，还是他欺负程良的时候，第三视角一遍遍看过来，霍栖桐恨的简直想冲着那个表情嚣张言语恶毒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打上一架，为什么要那样对程良啊？怎么舍得啊？

这个人竟然还差点害的程良死在雪山里，害得程良现在腿脚都不好，这个人甚至气的胃不好的程良吐过血，叫主动要去医院的程良不要装模作样。

霍栖桐努力把自己和之前那个人分割开，那个人是恶毒的魔鬼，冷血的刽子手，而自己本人绝不可能这样对程良，无论程良做了什么坏事。

毕竟自己在第一次见到程良的时候，被周正带到导演专属的休息室，程良没正形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雪亮干净的滴溜溜小狐狸似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那个时候，霍栖桐的心跳就乱了，他明明这么喜欢程良的。

蜜鼬什么时候站在眼前的霍栖桐并不知道，等他有意识的时候蜜鼬已经不轻不重在他脸上拍了几下了。

“今天又没吃药？”耳膜里的声音浑浊缥缈，霍栖桐不太耐烦的又闭上眼。

“精神点，有正事。”

“别麻烦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让我去死吧，周归璨都说我可以去死了。”

蜜鼬没办法跟一个精神病计较，不然他可能真忍不住给这样子的霍栖桐几耳光帮他清醒。

蜜鼬放软声音，哄孩子似的语气：“关于程导的，容启臣那边送过来的，说一定要交给你。”

“肯定很重要，或许关于程导的名声姓名，因为他说如果东西遗失，所造成的任何后果他概不负责。”

霍栖桐终于像被戳了触角的蜗牛似的慢吞吞反应了下，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看文件格式，似乎是什么音频。”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蜜鼬为霍栖桐调整好耳麦设备，将隔音的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霍栖桐习惯性又在这样安静等待的气氛中走起神，木偶似的任由蜜鼬摆弄，直到播放键被触碰启动，霍栖桐一潭死水般的表情骤然出现丝丝斑驳的裂痕，他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浑浊，双眼中密布的血丝宛若炸开来，赤红色占据整个眼眶，眼白都已难寻。

“砰”一声，他狠狠丢出手机，太强的力道甚至赋予了这冰冷坚硬的物品些许弹性，手机在地上跳了几下才最终落稳。脆弱的屏幕出现细密如蛛网的裂痕，只有素白的页面还在坚强的发着光。

蜜鼬顾不上去捡手机，忙伸出手在霍栖桐脊背上捋了几下，霍栖桐显然气急，人都要背过气去，嘴唇憋出绛紫的颜色。

“怎么了？很麻烦的事情？先冷静一下。”

霍栖桐又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启开一丝严丝合缝如蚌壳的嘴唇，他咬牙切齿道：“该死，全都该死！”

“这是，这是魏怀琼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容启臣手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什么意思，他在胁迫我？他要我做什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霍栖桐双手掩面，情绪从愤怒演化成无助，最后定格在持续的悲伤与心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