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辞雪轻呼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反常,或许需要一些镇定作用的药物。但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荒野上的旅人,身后的灵柩追着他一路狂奔。现在这种情绪让他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一会,有种令人迷醉的快感。
他的身体被迫长出了陌生的雌性性器,甚至会与那些人的精子结合繁衍出后代。尽管他尽力催眠自己不过是个容器,工具,或者其他的什么,但他终归还是无法像那位老萨满一样看得开。
他唯一擅长的就是不去看。一旦看了,就支撑不住了。
乌发美人亲了一下叶赫真的嘴唇,轻手轻脚地坐了下去。与此同时,匕首刺破皮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在他朝小腹扎下去的那一瞬,叶赫真骤然伸手抓住刀锋,淋漓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蛮族人哑着嗓子,向一个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人拼命道歉。qun①10⑶㈦/⑨⒍〝82,1看`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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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那天索兰多布的王宫内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敢闯进去看,只能听见他们的王在紧闭的大门内发出困兽一样的嚎叫。没过多久,已经启程前往孜崃草原的叶赫达理又被莫名其妙地追了回来,替代他的兄长,暂领草原共盟的执政权。
裴言的预言一语成谶。叶赫真绝望地发现,他甚至没有办法将薄辞雪强行留下来。
那封来自云京的信是裴言亲笔写的,用平静的口吻叙述了一种对抗五衰的方法。他似乎料定叶赫真已经走投无路,甚至懒得在结尾逼迫他立刻将薄辞雪送回云京他很清楚叶赫真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但却感受不到任何胜利者该有的快乐。
原因有二。第一,那本古籍之所以会失传,就是因为过程过于痛苦,几乎无人敢试。第二,薄辞雪可能根本不想活。
无论如何,叶赫真还是带着薄辞雪回到了云京。当时走的时候有多憧憬,现在回来时就有多心灰。而薄辞雪对外界环境的变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无非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
裴言没有理由再关着他,因而薄辞雪仍是住在弭蝉居。裴言虽然气他一声不吭地跟野男人跑了两个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冷着脸把弭蝉居重新收拾了一下,给他换上一套春天用的席褥被枕。
他想薄辞雪想得厉害,这段时间不知道给他写过多少信,却又知道对方不爱看,只能写一封烧一封,聊以排解思念。可现在薄辞雪回来了,他又近乡情怯,只好像往常那样,趁对方睡着后偷偷看他。
可惜这次就没以前那么好运了,他和半夜摸过来的叶赫真撞了个正着。两人原本已经休战,不料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不留神又打了起来,最后谁也没见着帐子里睡着的薄辞雪。
叶赫真把薄辞雪送回来后死也不肯回草原,裴言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命令侍卫盯紧他。他最近分身乏术,一直在扑在五衰的研究上,焦虑到快要食不下咽。
五衰追根究底是经脉崩溃,因此裴言的方法是先用药物将薄辞雪僵死的经脉软化,然后将自己的星力试着注进去,为他重铸经脉。这个方法风险很大,而且过程极其复杂,光软化的过程就需要连服七日药,每次喝下去后身体都会痛苦不堪。
试验的第一阶段,裴言曾从天牢里提了两个正在经历五衰的死囚,结果堪称惨烈。第一个囚犯在服药过程中就痛到拍碎了自己的天灵盖,于是裴言吸取教训,先给第二个囚犯灌入大剂量的止痛药,并将人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又试了一次。可惜止痛药的作用也有限,死囚痛到精神失常,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裴言不敢让薄辞雪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勾当,所以才让叶赫真暂时带他离开一段时间。这两个月里,他反反复复研究了无数次,不惜亲身试药,总算将软化阶段的痛苦弱化了些许。而更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薄辞雪没有拒绝他送过去的药,都喝掉了。
薄辞雪本身是个极能忍痛的人,但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样子展现在人前。于是裴言只能将药熬好送过去,在屋外听他发出极压抑的痛叫,每次听见都心如刀割。
今天是第七次。服完这最后一剂,他就要正式着手修复薄辞雪体内的经脉了。
裴言紧张到睡不着觉,天不亮就起了床,将煎了一夜的药小心装入食盒,准备给薄辞雪送去,但意外在弥蝉居外听见了交谈的声音。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是薄辞雪的声音。裴言的脚步一顿,熟练地猫在门口继续偷听。
“陛下不觉得熟悉吗?是烟浮散啊。不过现在改良过,名叫拙梦,难怪陛下现在闻不出来了。”
居然是李冀!
裴言听见他的声音后眉头就皱了起来,越听越觉得恼火。他忍下怒焰,在门口听了下去。
薄辞雪坐在榻边,撑着下巴,眸色微动:“为什么要用这个?”
面前的大臣已经全不复当日的意气风发,清俊的面容憔悴不堪。他笑笑,道:“能镇痛。”
薄辞雪微垂下眼,不语。李冀叹了口气,道:“陛下可知,这东西已在黑市里炒出了天价,百两黄金才能换到指甲大的一点,但也很值了。只需要将它丢进香炉里,就可以过上你最向往的生活,不划算吗。”
薄辞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李卿如此年少有为,想要什么自己去拿便是,何必借助药物呢。”
大臣失笑,道:“可是我要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在那个世界里,我考中了状元,一路做到了内阁首辅,是您身边最亲信的大臣……”
他隐去了带有桃色的那部分内容,从怀里摸出一片淡红色的片状物,放在薄辞雪面前:“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陛下,我何尝不知道那是梦呢。可是,说不准我们自以为的现实世界,是一个更大的幻梦。”
薄辞雪用指尖将那片薄片挑了起来,安静地端详着它。李冀跪倒在地,仰着头看他:“陛下,您过得太苦了。恕臣斗胆,如果您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考虑试试它。”
薄辞雪的手边就是香炉,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拙梦扔进去。裴言几乎抑制不住闯进去的冲动,但下一秒,薄辞雪忽然将那片薄片碾成了齑粉。
“谢谢你,李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交代一下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刑部或许会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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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略松了口气,端着药推门而入,命令侍卫将李冀即刻拿下。胆敢向薄辞雪进献成瘾性药物,简直不要命了。
李冀深深地看了薄辞雪一眼,笑了两声,就这样被带下去了。临走前他什么也没说,大概是想保全自己最后的体面,不想在薄辞雪和裴言面前露出败犬般的丑态。
“是我的疏忽,我回去就着人严查。”
裴言走过去,低声道。薄辞雪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视线从那点淡红色的粉末上抽回来,接过裴言端来的药:“辛苦将军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裴言的心情一时难以言喻,沉默地点点头。等薄辞雪饮尽后,他像往常那样走出去,听见殿内的喘息声陡然纷乱,显然在压抑极大的痛楚。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隐约感觉到,薄辞雪是真想使用那片拙梦的。
不知过了多久,薄辞雪屈指叩了叩桌面。裴言一直留意着殿内的动静,立刻走了进去,只见对方斜靠在窗边的榻上,发丝微乱,唇色已像纸一样苍白。但他的语气还是平稳的,甚至有闲心笑了一下:“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怎么听上去像是要行房一样。裴言垂下头,匆匆道:“……床上吧,宽敞些。”
薄辞雪点点头,扶着桌面起身,脚下却陡然一软。裴言及时地将他抄起来,抱到了床上。
这样一抱,裴言才发现薄辞雪身上已然被冷汗浸透了。他自己也喝过这种药,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捱,心中闷闷地作痛。他低着头,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薄辞雪听还是给自己听:“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薄辞雪顺从地点点头,任裴言将自己牢牢缚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