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心被自己感动,抬手擦了擦雪镜上的雪粒,尝试高立刃刻滑,正要扭动髋关节,耳边突然传来“哗哗”声响
一个穿着黑白滑雪服的人从他身边飞速掠过,踩双板滑Carving,转弯流利快速,凭借立刃将身体压得很低,刚好能抚摸地上的白雪,所经之处扬起漫天雪粉,范凯文在身后高声欢呼。
蓝文心咬咬牙,搭乘缆车回起点,想换对雪鞋练习双板。姓韩的在家压他一头,在外抢他风头,猫的发情期都没这么频繁。
心情郁闷之际,蓝文心瞥见范凯文在缆车上行前一刻,抱着雪板跳上来,大剌剌地坐到他旁边。
两人相视一眼,蓝文心冷淡地别过脸看雪景。范凯文勾起唇,安静片刻,突然说:“我见过韩以恪的家人,知道他很多秘密。”
蓝文心没应声。
范凯文继续自言自语:“中国文化里,见过对方家人就等于两个人要结婚。”
蓝文心被口水噎到,猛咳三声,范凯文叫他别太惊讶。
“而且我知道他很多秘密,两个人关系亲密才会知道彼此的秘密,你知道吗?”
“不知道。”蓝文心依然别着头。
“So,你的起点已经比我落后,”范凯文挑挑眉,“怎么样,要比一局吗?蓝文心,如果我滑赢你,你就退出,一局定胜负。”
蓝文心闻言,转头看他,范凯文眼里那抹势在必得的火焰,让蓝文心十分不爽,看来今天不宜出门,不仅被各路人打压,还被看扁。蓝文心低哼一声,再侧过脸,一部缆车在隔壁钢索上,与他并肩而行。
韩以恪就坐在里面,目视前方,雪镜镜片摘下,眼神和背景里的雪山一样冷。
他似有所感,转眼看着蓝文心。
“我会赢你,”蓝文心收回目光,盯着范凯文,“不是为他,只为了证明我的技术比你好。”
缆车到顶,蓝文心扣上磁吸镜片,干脆利落地滑入雪道。
第23章 23雪崩
今日气温3℃,山顶滑雪场-10℃,即便如此,蓝文心仍感觉贴身的速干衣已经湿淋一片,热气烘着脸庞,他拉低护脸罩大口吸气,余光往后一瞥,便看到紧追不舍的范凯文。
范凯文落后他好一会儿,突然变更路线,喊了一声蓝文心。
“喂,要滑就滑野雪!”范凯文站在小树林边看他。
昨天下过雪,树底的新雪松动,蓝文心觉得去道外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不待他回答,范凯文就扬长而去,在树干之间穿梭,挑衅道:“你该不是不敢吧!”
“你不敢,就跟在我后面!”范凯文嚣张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蓝文心咬咬牙,踩板跟上,集中注意力躲树、躲雪坑、躲石头,沿着范凯文的轨迹追上他的节奏,两人互不谦让,雪地上满是斑驳的轨迹。
范凯文亢奋不已,狂吹口哨说:“谁先到山脚谁就赢!”
蓝文心低哼,忽然望到远处坡道上插着一面黄色警示牌,目光一凛,高呼:“等一下!别滑了!”
范凯文不知耳麦出了什么问题,像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甩开蓝文心两米远,雪板擦出的粉雪模糊了蓝文心的视线。
蓝文心一边追他,一边喊:“别滑了!前面有悬崖!”
那个五颜六色的身影仍不要命地向前冲。
蓝文心加快换刃速度,冲到他身边大喊:“别滑了!你疯啦?!”
范凯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见他一眨眼就追了上来,神奇地“yo”一声,余光瞟到前方出现一道斜坡,他来不及刹板,因惯性向下跌,总算看清楚不远处的警示牌,范凯文即刻大脑降温,终于想起上帝,冲着漫天粉雪大骂“圣洁的屎”,闭上眼听天由命了。
即将滚落之际,范凯文突然被一股外力推往枯树底,撞到头晕目眩,半个屁股陷进松软的雪里。
他缓缓爬起来,呆坐原地,把镜片摘下,傻傻看着蓝文心在斜坡上滚了两米,五米远,离悬崖越来越近……
“喂!蓝文心!”轮到范凯文大喊。
蓝文心感觉翻滚几周,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忍痛稳住身形,斜歪着身子试图站起,颤颤巍巍地控制雪板,尝试走大弯降速,但坡度太垂直,新雪又太软,无法提供支撑。他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在范凯文的呼声中冲出了悬崖
五米,十米,十五米。
蓝文心感觉心脏悬空了,血液凝住,他睁大眼,看着崖底离自己越来越近,世界仿佛按下静音,耳畔唯剩扑通扑通的脉搏声,响亮得可以震碎一座雪山。
蓝文心抬头一看,身后是他制造的一场雪崩,无数粒雪粉漫布天际,纷纷扬扬地和他一起下坠,散射出夺目的亮光。
美丽但脆弱的冰晶,只有那么一霎动人的瞬间,很快就会消失殆尽。蓝文心还是为了这一霎看花了眼,直到降落了快二十米,才匆匆打开伞包。
啪嗒
巨大的降落伞瞬间打开,蓝文心降落的速度开始变慢。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可以安全降落后,心情才逐渐平静。
蓝文心将刚刚的胆战心惊抛之脑后,欣赏起高山雪景,望着这无边无际的悬崖、转瞬即逝的雪崩,在茫茫白雪里,蓝文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回想这一路,虽然遇上诸多困难,但都恰好碰上起死回生的转机。
果然,人品好的人,老天一定不会亏待他。
蓝文心忽然心怀慈悲,摆出母亲奉神时虔诚的表情,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之后便以飘在空中的姿势,开始感恩山川河海、飞禽走兽、阿猫阿狗
首先要感谢的是自己妈妈,本身有病痛缠身,双脚瘫痪,仍好好拉扯自己长大。谅在母亲的面上,蓝文心也感激了一下待他不太好的父亲。
接着要感激的是小鸡,在至暗时刻陪在他身边,明明洁癖爱干净,仍为他暖脚,很抱歉之前因为个人情绪不佳,折磨了它的耳朵。
再就是认识不久的朋友:陶欢虽傻,胜在善良且崇拜他;范凯文虽烦,胜在技术不敌他;程朗虽怪,胜在不敢得罪他。
最后要感谢的,是这段时间让他受尽屈辱的韩以恪,如果不是遇上他,蓝文心不知道世上有这般品德败坏的人,竟然会有人打着崇拜他的旗号囚禁他,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蓝文心承认,自己的确有些人气,但如果每个仰慕他的人都以这种偏激的方式接近他,需要他烦恼的事儿可太多了。
飘了五分钟,蓝文心顺利落地,心情舒畅,人有时候就是得冒着将死之心面对一切,才会体验到还活着的喜悦。
他坐在山底休息一会儿,等腿脚不软了,准备回营地,刚走两步,看见远处出现一道黑色人影,滑行动作流畅熟练,像在雪地上滑翔的飞鸟,蓝文心认出那是韩以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