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似有七八个小人在吵架,一会儿觉得这样也很好,这样也很舒服,一会儿又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恶至极,她这么喜欢他,他还不听她的话。
最终不听话的姚琚还是由她自己动了一会儿,情潮扑面袭来,她扭着腰骑坐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全凭本能:“阿琚,阿琚……”
“你舒服吗?”
她要他也快乐,要他跟她一起沉沦在今夜此时。
“嗯。”他紧扣着她的十指。
小宴
次日早上起来,殿下的双眼直接从桃子变成了核桃,又虚又肿,内里还沁着血丝。王女史取来两枚煮鸡子小心为她滚拭:“今日还要见客,稍微扑厚些粉吧?”
冯献灵蔫蔫的仰着脑袋:“嗯。”
一时纵情的后果就是清醒后颜面尽失(……)。她都有些埋怨自己了,若非饮多了酒、若非在床上,那番话是决计说不出口的。好在姚琚没有表现出异样,去甘露殿向母皇请过晨安,两个人相携往清宁殿探望皇夫。
薛廷素有咳疾,年前就开始施针用药,昨日朝会上面色尤其不好,是以冯献灵微微有些提心。
“也不是什么大病,”薛皇夫肩披一件绀青色金边常服,散发斜坐在榻上,“每年冬春都要闹这么一场,阖宫都习惯了。倒是你,近来事多,又冷暖交替,别累病了。”
殿下微笑着奉上药碗:“阿耶宽心,儿省得。”
阿耶瞄了瞄她的眼睛,不是很宽心的道:“你老师从前教你,凡事知节制方长久,可还记得吗?”
这话意味深长,殿内霎时一静。皇太女耳尖通红,几如透明:“回耶耶的话,老师教诲,儿片刻不敢忘怀。”
一旁的太女妃也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请父君安心。”
薛廷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口将药饮尽,还伸手拿了颗蜜渍的青梅吃:“今日你舅母进宫,恕我少陪了,一点薄赠不足挂齿,劳你替她收下吧。”
论理,亲戚前来作客是该拜会主人的,奈何皇家规矩森严,女皇皇夫是谁都能见的吗?姚琚只得代为谢过:“多谢父君赏赐。”
薛廷嗯了一声,转口又提起不久后的春闱:“事出不巧,陛下正为旁的事忧心,今年春天想必有的忙了。你切忌躲懒,万事勤勉为要。”
这个‘旁的事’自然是指西北战事,正当年节,战报仍频频送入宫中。冯献灵低眉莞尔:“阿娘若有吩咐,儿自当竭尽所能。”
午前罗苏氏携罗婉进宫拜见,几番寒暄过后,话题不可避免的绕到了本次大比上。经过上次短暂的相处,表妹对太女殿下已不像初见时那么惧怕紧张,言谈间颇有些自然而然的亲近:“这扣扣号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个韩侑在江南东道颇有盛名,并不逊于表……妃君,因其虚长几岁,前年又娶了崔家女儿,名望日盛。听说苏州刺史、六部郎中都很乐于与之结交。”
冯献灵放下茶盏,杏眼微眯:“娶了崔家女儿?”
五姓之首、清河崔氏,‘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当年连王子皇孙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却肯将女儿嫁给一介寒门?
罗苏氏忙道:“娶的是南祖崔的十六娘,并非清河大房。”
那也足够骇人听闻了。殿下与姚琚对视一眼,笑道:“这却是孤少见寡闻了。”
受到表哥眼神鼓励,罗婉鼓起勇气又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与妃君性格迥异,十分狂傲不羁。臣女等初进神都便听坊间传言,说他日日宿在妓馆,与歌女游侠狎昵玩耍,还曾当众与人打赌,自言今春状元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时人爱才,有才之人多半脾性孤拐,但尚未开考便敢放此厥词的,殿下还是生平首见。
若她没有记错,今年卢家、李家、杨家、荀家都有子弟下场,彭十八娘的堂兄也名录其中,这位韩君简直自信的过了头。
“你方才说,六部郎中都乐于与之结交?”
“不过是坊间传闻,”罗苏氏笑着截下了话头,“不足为信。”
冯献灵面不改色,与她们重又聊起了神都胜景、珠饰绫罗。
“原来曾公然抨击过女学,我说你舅母为何如此紧张。”下午鱼常侍亲自将人送回了十王府,又入内暗访查问了一圈,确认罗娘子与其母并未受人刁难方转头往天津桥南去。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谪仙楼附近住着不少歌姬舞女,稍一打听就打听出了许多韩君轶事。
草莽寒门,仗着才名与皮相攀得贵女,却丝毫不知感恩、不懂收敛,终日花着妻子娘家的钱狎妓宴游,几个孩子都丢在岳家不闻不问,甚至……公然出言诽谤过女皇和太女。
‘何为女学?女如何学?不外乎贞、静、礼、勤,什么诗文礼乐,牝鸡司晨耳。’
Q-0皇太女起居注事忙
事忙
自古读书人的嘴就是最利的,章显太子故去后前朝大将徐敬业谋反,骆宾王曾作《为徐敬业伐冯瞾檄》,至圣后称帝登基,陈乐平亦作《讨冯贼诏》,如今圣人有了皇子,‘太女’自然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空惹非议了。
姚琚替她剥了个柑:“我在家时倒没怎么与他碰过面。”
隋文帝废九品中正制,士庶之别再不如魏晋南北朝时严苛可怖,但差距仍在,隔阂仍在,世家郎君们交际,韩侑之流委实难以参与。
“算了,不说他了,”冯献灵就着他的手吃了两瓣柑橘,“能不能高中还是两说呢。”
如今摆在面前共两件大事,一是三月春闱,二是四月金山公主出京。小勃律的使者尚未离去,听说迎亲队伍已然上路,麻烦就麻烦在送嫁的人选上金山没有同胞兄弟,隔母庶弟今年才三岁。
“由宜阳王叔亲自去送也不是不行,只怕母皇不会同意。”
孝诚二十年起绝大部分封爵的宗室都被陆续罢去了实职,除了极少数格外出类拔萃之人,鲜少外派外放。哪怕是为了施恩,女皇也不会愿意破这个例。
太女妃认真想了一会儿:“既然父族不行,何不从母族挑个人出来?”
殿下双眼一亮,是啊,宜阳王妃出身元家,说出去并不会堕了公主的名声,表兄也是兄,元氏族人送嫁既不显得皇室冷情,又可暂全他们天伦之聚。
“妃君真是冰雪聪明,”她笑嘻嘻的扣 扣号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记你一功。”
姚琚反手捏捏她的脸:“眼下还有一事将近,殿下怎么 忘了?”
冯献灵认真回想了一番,抬眸给他一个狐疑的眼神。姚君道:“听闻殿下生在孟春。”
她立刻啊了一声。
宫中不兴过生辰,据说女皇诞生时先帝痛叫了两日一夜,险些命丧当场,元元得以每年庆祝是借了中秋的光。迎着他好奇直白的眼神,冯献灵难得扭捏了一下:“我生在二月初一,往年也就是斋戒沐浴,再吃碗百花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