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尚仪病故,陛下那边的人就嘴紧了许多,此事是银面高僧身边传出来的。”王女史指尖微颤的替她继续挽髻,“奴婢从前同室的同乡正巧被派去伺候他。”
十二月中陛下身边多了一位终日佩戴面具的僧人,声音嘶哑、步履佝偻,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陛下是从哪儿将他挖出来的,因其沉默寡言,除了颂佛几乎不肯开口说话,被小太监小宫女们私下戏称为‘银面法师’。
“陛下想是觉得元日落齿不吉,命他偷偷将之贡于佛前,择日再行销毁。”
赤诚(微h)
夜色渐深,一行人趁着月色赶赴两仪殿,殿前轮值的女官屈膝行礼:“太女、太女妃万福。”
既是家宴,自然止有寥寥几名皇室成员列席,帝后高居上首,小皇子由乳母抱着独坐一侧,二、三公主连席共坐在另一侧,冯献灵与姚琚进殿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似有几分空洞、寂寥之色在女皇脸上一闪而逝。
华服珠宝、酒色歌舞、至尊权柄都掩不住的空洞和寂寥。
“懿奴与姚君来了,”所幸她很快恢复了常态,“喝杯水酒暖暖身吧,外面雪停了么?”
殿下面不改色的与父母祝酒:“回阿娘的话,尚未。嘉天瑞雪兆丰年,这是五谷丰登的好意头呢。”
女皇果然一笑:“如此,更该共饮一杯了。”
直至宴罢冯献灵都没有……或者说不敢仔细端详母亲的面容,生怕看出什么衰老的痕迹,也怕看不出丝毫衰老的痕迹。回到东宫殿下又要了两壶温酒,她难以启齿的意识到,自己对母皇日渐衰弱这件事其实怀抱着一丝微妙的窃喜。
她是你的母亲,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你。
她也是帝国的君主,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独坐了三十一年,猜疑之心日盛。
“懿奴、懿奴?”眼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又快又急,姚琚不得不出手按住那只银杯,“怎么了?慢些喝。”
心乱如麻,像有什么怪物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干脆卸掉全身力气,耍赖似的一头倒进他怀里:“无事,有些口渴。”
郎君哭笑不得:“哪有人口渴饮酒的?”
“……不饮酒饮什么?”她仰起头看他,转身搂住他的肩和颈,“阿琚教我。”
酒气未褪,又和着些东宫的梅香,姚琚啄了啄她的唇瓣:“明日还要宴客。”
小娘子继续耍赖:“可是我想要嘛。”
她想要他抱她,想要他吻她,想要他进入她的身体,与她合二为一。
酒意上涌,殿下稍有些醉了,懒洋洋的不肯动弹,就那么跨坐在他身上,织金狮凤纹的裙裾挽至腰间。案几早不知被踢去了哪里,地龙烧的人口干耳热,郎君爱抚着她的腰臀和大腿,很快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他尤其钟爱她的双乳,流连揉弄时总要惹得小娘子低吟出声。
“嗯……”
今夜的懿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坦率可爱,她毫不羞涩的光裸着上身,颈间珍珠、红宝、绿松石制成的项链蜿蜒卧在锁骨的凹槽,他一直觉得她不适合这类过分张扬的首饰,此刻却觉得,那颗艳如鸽血的吊坠合该长在她心间。
因是赴宴,臂上还戴着配套的臂钏,手足腕上各挂两只花丝虾须镯,她动一动、扭一扭便如银铃相撞,声极悦耳。
“热不热?”他与她额头相抵,“上面下面都流了好多水。”
冯献灵凑过去找他的嘴唇:“热……还渴。”
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最好肌肤相贴、水乳交融。每一次、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招致最诚实的反馈,姚琚忍不住心想,就算现在问她在想什么、为何突然这么惶恐,是不是也能得到一句真话?
从上腹啃咬至胸口,又从她胸前那道淡淡的柳叶形疤痕吻至锁骨和肩窝,她抱着他的头呻吟尖叫,不必探手就知道腿心湿了一片。
“阿琚,我竟然盼着她去死……”
他完全进入她时耳边滑过一句哭腔。
心影(h)
没头没尾的一个‘她’直教姚琚愣了一下,冯献灵却似眼泪开闸,伏在他肩头呜呜哭泣起来。
她从前也哭,但都是抽抽噎噎、哼哼唧唧的哭,鲜少这样伤心悲切,泪如泉涌。郎君拍揉着她的背,一壁耸腰轻轻动作。
小娘子身下舒服了,又气堵声噎、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话:“她也有很好的时候,开蒙时我说喜欢褚遂良的书法,明知是当年反对圣后的逆臣,还是令人拓了《伊阙佛龛碑》和《孟法师碑》给我……”
“初次听政为臣子奚落,也是她亲自开口替我解的围……”
殿下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全天下最没资格抱怨‘命不好’的人,母皇给了她完整健全的身体,给了她尊贵无匹的出身,她的不满、怨恨只是因为她不能像寻常人家的阿娘,无私无悔的爱她。
冯令仪是一国之君,永远不可能将她看的比江山社稷更重。她总有许许多多的取舍和考量,长女、储君不过是其中之一。
话及此处,姚琚大致猜出她指的是谁了,放缓了口气柔声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错。”
大周以孝治天下,不论为人臣还是为人女,期盼君母崩逝都是大逆不道、永世不能翻身的罪名。“父慈子方孝,兄友弟则恭。”世情如此,但他并不觉得父母就一定是对的,“她以君母之道待你,你自然也只以臣女之道待她,不必过于自苦。”
小时候姚释之也将他驮在肩上摘过花,用偷攒的私房钱给他买过水晶饼和泥叫叫(一种彩色的哨子,外形或如猪、狗、鸟、鱼,很受小童喜爱)。姚琚至今记得阿耶微笑时的样子,他与县里所有男子都不一样,衣不沾尘、谈吐文雅,就连走路都自有一股诗书豪门的风仪。当时谁能想到呢,买菜从来不会还价、三伏盛夏依然衣饰齐全的姚大郎会变成面目全非的另一个人。
“阿琚,”她哀哀的叫着,鼻涕眼泪抹了他满肩,“阿琚……”
郎君咬吻着她的耳朵和脸颊,身体的一部分深埋在她体内,似乎也因此共享了她的痛苦和挣扎。
“记住她的好,”他喘着气,抽插逐渐狠重起来,“然后做你该做的。”
东宫的云溪博罗可不是宫宴惯用的甜果酒,很快冯献灵醉山颓倒、意识涣散,靠在他身上嗯嗯啊啊的丢了一次。她反应格外剧烈,缠的他也险些失守,两个人大汗淋漓的抱在一起,心跳都交相叠重。
“累吗?要不要喝水?”他伸手拨开她颊边汗湿的碎发,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娘子还没完全回神,含混着发了两个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姚琚失笑,正要将人抱到床上,一双素手忽然撑在胸前,强要将他摁倒似的。
“该我了……这次我自己来,”冯献灵顶着两只桃子眼,居高临下又语无伦次的发号施令,“你不许动,动了就……唔,就算你抗旨……”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下鼻头晕着大片不自然的酡红,郎君故意逗她:“抗旨又如何?殿下打算拿我怎么办?”
说着伸手握扶住她的腰,不轻不重的向内一顶:“要治我个大不敬之罪吗?”
两人同房已久,她不说他也知道她的敏感所在,小娘子脑中乱糟糟一片,本能的应和起他的节奏:“啊,就是、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