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弃。”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就算姜严已被权力腐蚀,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需要拯救。”

城郊的农田里,一位老人正在给禾苗浇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陈司屿走上前,帮他提起水桶,老人惊讶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小哥,你是……”

“我是路过的旅人。”陈司屿低声道,“老人家,如今赋税如此沉重,你们为何还要拼命耕种?”

老人叹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不种不行啊,哪怕交完税只剩一把米,也得活下去,或许……或许以后会好些吧。”

陈司屿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老人单薄的脊背,想起二牛夫妇,想起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心中的绝望渐渐被怒火取代。

“我曾认识一个人,他说要让天下大同。”陈司屿忽然开口,“但现在他忘了自己的承诺。不过,总有人记得。”

老人困惑地看着他,陈司屿却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

他伸手摘下腰间的枣木棍,在泥土上画下大夏的地图。

“您看,这里是青州,那里是洛阳。”他抬头望向星空,“苛政如虎,但人心所向便是力量。老人家,若有一天,有人举起义旗,您可愿意加入?”

老人愣住了,手中的水桶“啪嗒”落地,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陈司屿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良久,老人缓缓点头,眼中泛起泪光。

夜幕深沉,陈司屿站在田间,望着满天星斗。

曾经,他以为只要辅佐姜严登基,就能实现理想;如今才明白,有些路必须自己走。他摸出怀里的农学手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心中已有了计划。

“姜严,你辜负了百姓,也辜负了我们的初心。”他对着星空低语,“但我不会让你的暴政继续下去。”

远处,几盏灯笼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是晚归的农人。

陈司屿握紧拳头,心中的斗志如星火燎原。

他知道,前方的路必定艰难险阻,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为百姓而战。

新的征程,已经拉开序幕。

这一次,他不再是辅佐他人的谋士,而是要成为点燃希望的火种,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乱世迎来真正的黎明。

第18章

半月后的玉门关外,黄沙漫卷着暴雨劈面而来。

陈司屿攥着腰间的枣木棍,木棍末端刻着的「司」字已被掌心磨得发亮。

这是当年他初入军营时,丁乾用佩刀亲手刻下的印记,如今成了通关的暗语。

“站住!哪来的流民?”城头的守兵握紧刀柄,火把将陈司屿的影子砸在城墙上,碎成斑驳的片影。

他抬头,雨水顺着下颌滴落:“烦请通报丁乾将军,就说陈司屿求见。”

守兵闻言猛地一震,盯着他腰间的木棍瞳孔骤缩,转身跑下城楼。

半个时辰后,暴雨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十盏灯笼在雨幕中劈出一条猩红的路。

“大人!”

披甲的将领滚鞍下马,膝盖砸在泥水中溅起老高的水花。

陈司屿借着灯笼光,看见丁乾眼角已添了细纹,甲胄下露出的左臂上,那道贯穿伤正狰狞地蜷曲着――正是当年丁乾替他挡下的箭矢所留。

“末将以为此生再难见大人!”丁乾声音哽咽,雨水混着泪水从下巴滑落,“当年您随陛下入长安后,便断了音讯,末将派人寻了三年……”

陈司屿伸手扶起旧部,触到他肩甲下凸起的骨节,心中一酸。曾几何时,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能单手举起百斤石锁,如今却瘦得连甲胄都显得空荡。

戌时三刻,将军府正厅。

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丁乾眼底的阴云。

他扯掉甲胄,露出胸前新添的刀疤,又斟了碗酒一饮而尽:“大人可知,如今军中是何景象?陛下为修那劳什子的未央宫,竟挪用边疆军饷七成!士兵每日只能吃两顿麦麸,战马饿死过半,末将所辖三千铁骑,如今只剩八百老弱……”

酒碗重重砸在案上,溅出的酒液在羊皮地图上洇出深色的痕。

陈司屿展开从民间收集的税单,泛黄的纸上盖着各县官府的红印,指腹碾过“三斗”的字迹,喉间泛起苦涩:“我沿途所见,百姓易子而食,官府还在催缴‘献瑞税’。丁乾,你还记得我们当初为何而战吗?”

丁乾忽然起身,从墙上摘下锈迹斑斑的长剑,剑鞘上“靖边”二字已模糊不清:“末将岂敢忘?当年大人在战场上替末将挡箭,说‘我们打仗,是为了让百姓不再流泪’。可如今……”

他声音陡然哽咽,“陛下变了,变得比暴君更狠辣!”

陈司屿猛地铺开兵册,指尖划过“缺员两千一百人”的批注:“西北四镇将领,可有不愿同流合污者?”

丁乾瞳孔骤缩,凑近炭火压低声音:“河西节度使李弘每日痛饮泣血,陇右副将张猛斩了催饷的宦官……大人若振臂一呼,末将愿率部为先锋,杀出一条血路!”

案上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陈司屿投在墙上的影子晃得棱角分明。

他握住丁乾的手,触到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的硬茧,如今却因缺粮握不稳兵器。

“明日召集各营千户,”陈司屿抽出枣木棍拍在地图上,棍头在玉门关位置重重一点,“我要让将士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夏铁军。”

窗外暴雨渐歇,东方泛起冷白的光。

丁乾忽然单膝跪地,剑尖刺破掌心,在地图上写下“清君侧”三字。

陈司屿望着他身后的盔甲,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战场上喊着“随我杀贼”的少年,终于露出半个月来第一个笑容。

这一夜长谈,让尘封的剑刃重新染上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