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眼波流转时,室内气息又暧昧起来,崔盈有些受不住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莫非不笑的时候,便不美了?”

“美美美,娘子天下第二美。”

穆元骁就这么眼神专注地望着她,倾诉心意,崔盈一听只觉不对,怎的是第二,“原来妾身只能忝居人后,也不知这第一美人是谁……常言道:英雄配美人,爷怎的不去娶她?”

顿时便阴阳怪气起来,拈酸吃醋道。

谁知面前这人,满脸认真,神情肃然道:“爷日后的夫人,天下第一美。”

崔盈:!!!

崔盈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又在逗弄她,面上一热,忙拿起案几上的团扇摇起来,掩盖内心的慌乱羞赧。

“爷愈发油嘴滑舌,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自打这家伙大好后,她便有些招架不住,于这风月一事,时常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阿盈莫不是不喜欢爷这样?可军中的弟兄们都说女人就爱坏男人,那些成日里笨嘴拙舌,不能干的男人,最后都是被自己妻子嫌弃……”

行伍之人,若是没有战事时,在军中乏闷,惯爱讲些荤话,也不知这家伙听了多少!

崔盈听到什么坏男人,能干时,脸颊红透,那抹艳色一直染到耳根子处,“他们娶妻了吗?就知道浑说!”

穆元骁看着榻上人儿的脸色,心里咂摸了一下,觉得弟兄们说得没错,不过显然阿盈嘴上不是太满意,弟兄们还说无论小娘子说什么话,都得迎合下去,不能冷落,“他们不曾娶妻,对,爷不该听他们的。”

崔盈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人都听军营里的那些糙汉子的荤话,日后成婚,她可如何是好。

不料这人抱胸伫立站在她跟前想了一会儿,又极认真道:“那阿盈喜欢什么样儿的?不喜欢浪荡的,那是喜欢端方的?正经的?古板的?话多的还是话少的?”

“我喜欢话少的!你是人机吗?穆元骁!”

伤药为何还不送来???!!!崔盈崩溃地抱住脑袋,这家伙的行为跟小学生求偶,研究生写论文有什么区别。

“人鸡……乃是何物?”

听见她不爱话多时,穆元骁也松了一口气,他也并非善口舌之人,可崔娘子才到定州必然寂寞,一无姊妹兄弟,二无闺中密友,他应当多上心些。

左右她心里高兴,他就舒坦。

“夸你呢。”崔盈扶额,随口应了一声,这家伙大好后,跟他那一板一眼,肃穆严苛的兄长愈发像了。

“娘子,伤药取来了。”

此时有丫鬟叩门,崔盈接过伤药,这药罐子竟眼熟得紧,想起他们二人初次……便是因为五郎挨了他兄长的鞭伤,她替他上药。

莫非他们穆家的独门金疮药有催情的成分?

等褪下里裤后,崔盈惊呼一声,顿时忘了这些不着调的腹诽,“二爷下手这般狠,也不怕将你打出个好歹,若是打坏了怎么办?”

她才到定州落脚,能依靠的,便只有眼前人,跟着自己身边多年的心腹也没了,她怎么就这么命苦,想到这儿,崔盈就咬住唇,红着眼眶。

“爷说回院里自己上药了……”

“爷还没娶你过门呢,不会死的。”

“说得什么胡话呢。”崔盈听罢,气得捶了他一拳,然后开始认真地给他上药。

时不时便有闷痛声,哼哼个不停,她手上的力道便放轻些,忽的,想起自己那些怀疑,面不改色试探道:“妾身的那封留书上,有几处被牛乳给污了,瞧不大清,待会儿爷同妾身一块琢磨琢磨?”

她这话,若那人不是穆元骁,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那便更无妨了。

“留书?”

听她猛地提及留书,穆元骁面带惑色,眉头紧锁,像是在回想。

崔盈见状,心都凉了半截,原是将这些事儿放到一处,还以为会有峰回路转,原来竟是她奢望了。

她半个月没来月事,在洛邑她甫一发觉此事时,便想叫素萦去药铺抓药,谁知夜里就遇到了此人“死而复生”。

后逃出洛邑,耽误了一连半旬,只怕再不喝药,便要显出孕相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跟这人团聚……

崔盈面色灰败,看着面前这人臀上的伤,想起他对自己的好……她不会放手的,她是受害者,她没有错,有错的是魏鸾,是那个奸污她的人,只要五郎不知晓,只要知情人都消失……就不会有事……

就在她动作停顿时,穆元骁不对劲起来,只见他面颊爆红,挣扎起榻,从流云靴里抽出一把匕首。

“此事,实在是……我,不对,若是阿盈介怀……便一刀杀了我罢。”

穆元骁将那匕首递到崔盈面前时,崔盈还沉浸在阴郁戾气之中,望着面前双掌捧着匕首,恨不得自绝在她面前的男人,崔盈握着药罐的手一抖,像是不敢相信,压抑在她心底多月的梦魇,竟是一场巧合到极致的误会。

“是你,在玉藻宫的是你!”

“是,是爷,莫非,阿盈以为还有旁人?兄长说留书一封,阿盈必然识得我的字迹,后出了洛邑滁县事危,我便赶去了滁县助二舅舅,耽搁了许多时日,我原想着,若是你愿意……爷,知道是趁人之危了……想着若是你愿意,那便娶了你,日后对你好一辈子,绝不纳妾,即便你无所出,也断不纳妾!只要你不做什么伤天害……”

想到若是还有旁人敢染指崔娘子,穆元骁心底变急剧生出一股子戾气,只要他活着一日,其他人便休想。

后面说到伤天害理时,猛地想起,崔娘子在洛邑做女官时,情势所逼,也做了许多逼不得已之事,旁人看来许是有些过分之事,于是便转了话锋道:“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不残害百姓,不勾结外敌,便只有你一人。”

“爷看带你出洛邑时,你亦不曾抗拒,便以为你是愿意了……”

说罢,他偷觑着崔盈脸色,见她面上好似悲喜交加,拿不准,“若你还是不愿,那便杀了我,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出定州,绝不为难你。”

“我有多大的本事,还勾结外敌,残害百姓,我怎么不上天呢……”

崔盈说着说着霎时便呜咽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谁无所出了,她多半已经有了,该死的男人!她喝得假药,也不知道对腹中胎儿有妨碍没。

“你怎么了?娘子,你总该说上两句,道明缘由,你干脆杀了我罢,看你哭着,爷又嘴笨,哄不好……心里实在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