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骁恨不得在她面前,将自己会的十八般武艺都给使出来,他记着在滁县初遇崔娘子时,这娘子那可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还能找机会逃跑,找他兄长来对付他,现下怎的这般爱哭。

莫非……这是对他挂心上了?弟兄们说了,女子只有对在意的男人,才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看来崔娘子喜欢老实坦诚的男人。

穆元骁心底嘀咕着,觉得自己多半死不了,对了他还带着伤呢,于是又痛呼起来,试图博取崔盈的同情。

“好了这么多年了,不就是,不就是……谁要杀你了,你这傻子!又在犯傻了,穆元骁!”

崔盈湿润着眼眶,看着眼前人,穆元骁心中一悸,抬手给她拭去泪水,“那过些日子咱们接着成亲?”

“废话!”

孩子都有了,马上上户口,不成亲怎么继承他们穆家的万贯家财和私军,崔盈一扫多日沉郁,恢复后,脑子里又惦记起穆家的家产,以及穆元骁的家当了。

而后听到一阵声如蚊蝇,几不可闻的嘟囔:“成婚后,不可在人前……直呼相公大名……会让人以为爷……夫纲不振的。”

“什么?”

见面前娇人儿撅着嘴,红着眼眶,虽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可在穆元骁心里依旧惹人怜爱得紧,不过……家规还是先立下,免得这小娘子日后骑到自己头上。

于是又将自己那点子诉求,小声提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成婚后,切不可对相公呼来喝去……爷还得领兵呢。”

若是叫弟兄们知晓,他还如何御下?

崔盈扫了他一眼,“穆元骁,穆元骁,穆元骁,穆元骁……”

“姑奶奶,爷怕你了……爷回自己院里上药。”

好男不跟女斗,穆元骁听她偏生反骨要跟自己对着干,许是才说完洛邑玉藻宫之事,穆元骁自觉此事做得不对,对不住她,便处处讨饶。

穆元骁拾起散落在榻上的药罐子,两条宛如没有上油的木轮子,行走时,时左时右,时前时后,滑稽极了。

旁有下人来问,五爷可要用轿撵来抬,穆元骁本想给他一脚,可实在不便,便冷眼一扫,叫下人给骇退。

崔盈盘坐在矮榻上,看他气鼓鼓出院子的模样,在他快迈出门槛时,“五爷,你帮妾身叫个大夫吧。”

叫大夫?听见她得看大夫,穆元骁也顾不得置气了,又撑着腰嘶着冷气,扭身,忙问道:“好端端的,请大夫作甚?”

那模样实在太过滑稽,可见他不顾伤痛,也不顾气恼,听见自己得看大夫,便立时回头来问,崔盈想了想自己的前半生,想了想自己穿书前的日子。

她想不会再有一个人如此待她了,她这次笑着,面上泪痕还未曾消退,对他宣告,“你许是要做爹了,阿骁。”

第119章 大婚(修)

屏风外传来一阵清脆地药罐碎裂的声音。

穆元骁顿住了脚步, 这于他而言,宛若一根朽木被天雷劈中,后得以开灵窍升天, 他尚且还未做好当爹的准备。

“我,我……我这就去叫大夫……”

他脑中一片空白, 竟忘了□□伤痛, 急忙便要去寻大夫,奈何体力不支, 一个趔趄摔在门外,崔盈听见外头动静, 从屏风后快步走出,“也不知扶着爷一些!都干愣着!当差也不知个眉眼高低!”

穆元骁仰头看向正欲蹲下扶他的小娘子,急忙制止,“还不赶紧扶着夫人去一旁坐下, 府里养你们做什么吃的!赶明儿将你们打板子赶出府去, 你们才知道厉害。”

两个看门的小丫头急得团团转,被这般呵斥了两句, 立时跪在地上说知错了。

府里都知道五爷不喜丫鬟们往跟前凑,她们这才隔得远远的,这娘子要扶起五爷起来也是分内之事,她们二人便没上前……

崔盈倒不是要同她们两个小丫头计较, 只是一时急切, 才出言训斥了这两个小丫头几句。

赶忙又吩咐人去抬个轿撵来,穆元骁忙道:“男子汉大丈夫,爷堂堂八尺男儿, 在府里岂能如女眷一般,乘轿撵回自己院中。”

“是是是, 男子汉大豆腐,爷若是不乘轿撵,非得靠自己两条腿,那估计回到院中时,您两条豆腐腿儿,都碎了。”

崔盈懒得管顾他那点儿男人的自尊心,她可不想还不等孩子出生,孩子爹就瘸了。

穆元骁认为大男人在自家府里还乘坐轿撵,不是纨绔便是女眷,实在煞他大将军的威风,可谁叫这温柔体贴的小娘子固执己见,腹中许是还有了他的孩儿……他拗不过她,便只得成了轿撵回自己院中。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他娘的法眼,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他娘特地看着那大夫给崔盈把脉。

只见大夫半阖着眼皮,宛若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有些拿不准,最后还拱手对着穆元骁和他娘道,“这位小娘子的脉象,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是喜脉,不过月份尚浅,胎像有些不稳,待老夫开几贴安胎药,娘子按时服下,过些日子,再唤大夫入府诊脉便是。”

孟婉君听见这话,不知为何竟像是圆了心底那股子遗憾,四年前,她便以为五郎的孩子快出世了,二郎和五郎都后了……罢了往事不必再多想。

对着趴在榻上的幼子道:“听真切了?这下你可安心了?”

穆元骁自打从厢房出来便恍如梦中,不过两个时辰,这个梦便落到实处,他真的要做爹了,他在滁县边境看上一小娘子,不过一载,二人便连孩儿都有了,莫非当真是天助他也?

崔盈看着满脸惊喜的母子俩,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愧疚,因当年之事。

听着大夫说她的的确确有孕后,崔盈抚着腹中,亦恍惚不已,撇去那些害怕被人知晓的腌臜事后,她才堪堪领悟初为人母之感,此时忍不住想:这里在孕育一个小生命。

想起她喝过的避子汤……崔盈生出一阵后怕,之前她是迁怒那药铺卖假药,如今却是怕怕那药铺掺了真。

在大夫走之前,她不动声色追问道:“大夫,我年少时,身子受过寒,平日里又极为贪嘴,先前不知已怀有身孕……不知可会对腹中孩儿有所妨碍?”

“娘子且安心,娘子府中胎儿不足两月,脉搏已算是老夫所诊孕脉中极为强健者,无须忧心。”

崔盈这才算稍微放下心了。

这未过门的新娘子怀有身孕,若是叫观礼的宾客们知晓,传扬出去,那必定是丑闻,即便二人并非是暗通曲款,而是重续前缘。

穆元骁原是预备风风光光,将他的崔娘子娶进门,可他娘和兄长都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较之第一次进穆家避难,而与人为妾,一无三书六聘,二无婚宴宾客,只不过是从她姑母的院子挪到了另一个男人的院子。

崔盈这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十里红妆,满城锣鼓,迎来送往捧着笑脸的宾客,还有满定州城小娘子们艳羡的目光,崔盈坐在铜镜前,听着喜婆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