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看着这些人朝她伸出手,那纠缠她整个童年时的噩梦,随之而来。
“滚!滚!啊!!!啊!!!”
她像是陷入梦魇,不住尖叫,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响起,面前的几个兵卒被定住不动了,接着瞪大眼睛,望着崔盈,又轰然倒地。
一道熟悉男声柔声低问,“盈娘,我来晚了。”
崔盈抓着头发,眼眶绯红盈满泪水,脑中不断闪过那日死在她怀中的芙蕖;亦或穆元骁身中数箭倒在战场时,回眸看她;还有面前狞笑的兵卒;亦或那个雨夜里对着她喘息的院长。
“滚!你们都滚啊!!我要杀了你们!不,我要回去,这儿不好!!啊!!!”
郑秀之望着怀中惊惧不安,神情恍惚的女子,不由凝眉问下属,“不是说了,不许动府上女眷?”
“搜府前下令过,不过手底下人多……穆家几代经营,富贵豪奢迷人眼,兄弟们这才……”
郑秀之目如寒冰,只是轻轻扫了属下一眼,便叫他心生畏意。
他抚着崔盈不着发饰的青丝,声调不紧不慢,“太子只让搜府,并未说抄家,今日进这座宅院的兵卒,杀害同袍,狎戏女眷,不守军纪,违令抗旨,送至漠北修补城墙。”
那地方早就失守,他此举便是要那些人的命。
“弟兄们只是……”
“若你不服,可一同前去,为魏朝巩固边防,以彰赤子衷心。”
郑秀之只是轻飘飘一句。
“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属下离去前瞟了一眼,他怀中的女人,定睛一看,发觉竟是京兆府前让大人失态的女子。
第91章 辛秘
大人素来端方持重, 孤傲淡漠,待凑上前来的小娘子们,皆是不假辞色, 便是与大人定下亲事的蒋三娘,大人也不过是敬多过情。
原来大人心底藏得……竟是他人之妾, 温柔乡, 英雄冢,属下暗叹。
“怎么是你?”
熟悉的声音, 将崔盈从梦魇中拉回现实,望向眼前人, 她蹙眉质问。
“盈娘,我来救你出火海了,你难道不该谢我?”似对她这般冷眉瞠目,并不在意, 而是极温柔问她。
崔盈推拒, 挣脱开他的怀抱,漠然道:“这些闯进穆家的兵卒, 是不是你的手段?你做了什么?别说是为了我,我不过是你所有计谋中,最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你不必再来哄骗于我。”
郑秀之笑了笑, “卿非吾, 安知吾心所向?”
“还记得那日草屋外,盈娘戴着帏帽,穿着一袭青衣, 问:‘这是郑秀之家吗?’……那时,我们二人好似云泥之别, 你绣鞋踏到我家门时,我都觉尘土脏了你鞋面,可你全然不在意,还问我怎的还不生火烹食……你总是笑靥如花,不为外物所扰。”
“后来我在官场每逢困顿,总是想起你昔日所言,一字一句,盈娘,随我走吧,穆五郎已死,穆家如今正乱,我会照拂你和肚中孩子。”
崔盈不为所动,扶着假肚子坐在桌边,掀唇讥笑,“郑秀之,说了多少遍,叫你少唱戏,你我二人是什么货色,大家各自都是心知肚明,何苦做戏。”
郑秀之面色一僵,笑意淡去,身着绯红官袍,气势十足,拿起架上玉器珍宝赏玩了片刻,慢条斯理道:“景王伪造圣旨,偷铸玉玺,意图逼宫,昨夜已被缉拿入凤阳府,穆家是景王母族,太子下令搜查。”
简直是欲加之罪,崔盈冷嗤,“太子名正言顺,陛下死了,他不赶紧登基为帝,使这些下作手段来除去他哥哥做什么?他虽不足十岁,可也是珍嫔蒋家用心扶持起来的,也该懂迟则生变的道理。”
“盈娘的意思,莫非是以为我在太子面前进献谗言?非要急着除去景王和……穆家?以报当年夺妻之恨。”
说到这儿,郑秀之看着手中玉如意,还捆着蝴蝶结,这般特别的打结之法,一眼就瞧出是主人心爱之物,眸中晦暗不明。
“妻?郑大人的未婚妻还在家中等着大人明媒正娶,谁又同你有夺妻之恨?”
崔盈起身要抢他手中的玉如意,郑秀之见她上心,扼住她前来抢夺的手腕,一边细细看那柄玉如意,“通体透亮,入手丝滑,是上品,盈娘如此紧张,莫不是你同那傻子定情之物?”
说罢,他嘴角挂上一丝残忍的笑意,松开手,玉如意落到地面,啪一声,四分五裂,崔盈瞪大眼睛,泪光盈盈,盛满怒气与恨意望向他,只听他道:“人死玉碎,你日后不必再惦念那傻子了,盈娘,我只是来告知你此事,莫非,你还想同此等谋逆叛臣之府,扯上干系?一并下狱处刑吗?”
“郑秀之,你真是个疯子,你根本不爱我,你就是自私,你夺回我,只是想证明你手握权势,只是想抹去那个无能懦弱的自己,那个在蒋三娘面前跪倒的人,你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不对,你是伪君子,比小人更让人可耻!”
“我告诉你,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叫做,屠龙的勇士,终将变成恶龙,你以为你是壮志得酬了吗?你不过是成了玩弄权术的政客,成了当日我们最嫌恶的高官权贵罢了,视人命如草芥,我认识的郑秀之,那个渴望改变魏朝沉疴臃制的书生,早就死在踏往书院那一刻。”
郑秀之被她这般定定看着,句句剜心,他心中稍乱,不过很快便也消逝无踪。
“本大人看在当日的情分,这才前来相告襄助,既然娘子决意赴死,那本官便不费口舌了。”
说罢,郑秀之眼神极阴鸷地盯了一眼她的肚子,拂袖而去,屋内崔盈心底乱如麻团,怎么会?她怎么会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怎么没来禀告她此等大事。
屋外。
“大人,穆家众人都在正堂了,这是从穆元承书房搜出之物,他竟回鹘皇族通信,竟敢通敌叛国!!难怪这次漠北连连失利,被那群蛮子打得节节败退,他早有不臣之心。”
郑秀之望着属下呈上的“证据”,适当露出惊诧之色,沉声道:“此等乱臣贼子,罪不容诛,本官定会禀明太子。”
“是!”
“且慢,威北将军虽有通敌叛国之嫌,可其余人等,不过是遭受牵连,尔等秉公执法时,切莫磋磨人。”
“大人英明,属下明白。”
郑秀之离开沧浪阁一番话,叫搜府的侍卫们,都规矩了许多,随即官声更甚。
离开穆家回大理寺前,他眺望了那处,神色平静,不知所思何人何事。
崔盈急奔去正堂,寻人,甫一走到正堂,便瞧见乱作一团,原是穆三郎带人搜查了穆元承书房,查出许多要人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