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依你所言。”

虽心知会受到责罚,可阿鸢忍不住道,

“是这几人卑鄙狡猾,偷袭主子右侧方,才让他们逃了。”

阿鸢说及此事,穆元朝的神情蓦地阴沉下来,“连他们都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右臂有缺的废人。”

阿鸢杏眸微张,唇瓣蠕动,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哑然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主子自幼早慧,若非那毒妇……”

“住口。”

阿鸢鼓起勇气安慰,得来的只有穆元朝一声呵斥,口中那人像是踩住穆元朝痛处,训人时他语气极冷极淡。

“属下知错。”

阿鸢脸上愤懑之色难掩,气鼓鼓的模样,显然有些不甘,不过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穆元朝看着她这模样,墨眉轻拧,“日后你还是待在药堂。”

“其他人沿着魏渠搜人。”

那名叫阿鸢的女子,右手握剑,左手轻扯穆元朝衣摆,偷觑着穆元朝面上神情色,为自己求情道,“不,若是我不在,谁伺候主子,谁为主子调理身体,拔除余毒。”

这一次,穆元朝并未挥开那只小手,而是放任其放肆之举。

其余人等见怪不怪,领命道:“是。”

五日后。

崔盈悠悠醒来,映入眼帘是挑空梁柱,和青灰瓦片,还有些许天光倾洒,原是一户农家屋里,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胸口剧痛,她挣扎着,摸着身上粗布短袄……

那日她跳下去魏渠后,侍剑和天明……她好像是脖子被什么东西击中,晕了过去,很快又被疼醒了了,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划破了,鲜血在渠水中弥漫开,一大团黑影冲着他们三人迅疾游来,微苦微涩沁人的渠水不断灌入她的口中,最后她的意识归于虚无。

炕床边是个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丫头,拾掇得极为干净,两只眼神圆溜溜的,精神极了,就是有些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像颗豆芽菜。

她这么跪趴在炕床边上,正玩着手中的草蚱蜢,听见崔盈这么大动静,忙看过来,瞪大了眼睛,稚声问道,“姐姐,你醒了?”

“对,小妹妹,是你的家人救了我吗?”

崔盈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暗哑阻涩,唇瓣惨白干裂还起裂皮,原本还有些莹润丰盈的两腮也凹了进去,如此憔悴饶是十分颜色,也只剩五六分。

“阿嬷,屋里的漂亮姐姐醒了,阿嬷你快来看啊!”

听见崔盈回话后,小丫头忙蹦蹦跳跳跑去找她阿嬷了。

“哎……”

这小丫头就这么跑了,崔盈发现扶着床沿,慢慢起身,朝外走去,看着屋外不远处端着药碗过来的天明,和一个身形佝偻,甚是和气的老妇人。

“小娘子醒了。”

“统……”还不等崔盈统领二字说完,就被天明打断了。

“夫人喝药吧。”

崔盈看了一下旁边那一老一少,轻轻颔首,扶着屋里唯一一张矮桌坐下了,接过药碗开始闷药。

“娘子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三天了,可把你相公担忧坏了。”

闻言崔盈端碗的手僵悬在了半空,看向天明,天明冲她微不可查的摇头,崔盈看向屋外,这个村落不小,总是有些三三五五的人在走动,有些费解,就听到老妇人道:“娘子喝完药就去看看你那兄弟吧……不是老妇人说,你兄弟也就这两天了,娘子你醒得早,好歹还能见上一面,原是想着娘子你迟迟不醒……那就太可惜了。”

崔盈更是听得云里雾里,想了想他们三人处境,猜想这老妇人口中的兄弟该是侍剑,可她相公怎么变成了天明统领,若是叫他主子知道了,肯定得吃排头,毕竟她与那黑心书生有牵扯,穆元承那弟控都恨不得把她给当场处死。

只是也就这两天了?是什么意思……崔盈不动声色,“这两天?我兄弟他……伤,可是重了?”

老妇人拍手很是遗憾,“唉,娘子,你去瞧瞧就知道了,也是老天爷不开眼,好好地,怎么就遇上发大水了呢,这一发大水,水里可是什么东西都混了,这命不好的被扎个对穿,可不就……”

“也就这两天,意思就是要死了,要去天上了,就跟我阿娘一样,会变成小星星喔。”

童言童语,天真又残忍讲出了两条人命,崔盈一时怔楞,手中的碗落在矮桌上,哐,一声。

“姐姐,我可以喝你剩下的吗?”

小丫头靠了过来,忙扶住碗,歪着头问道。

“什么?嗯……”

侍剑要死了,崔盈看向天明,想佐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天明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他的神情却告诉她,是的,夫人。

趁着几人说话,小丫头将药碗中剩下的药汁哀倒进嘴里,用手指抠了抠药碗碗壁,放嘴里舔舔,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哎……”这是做什么?

崔盈都来不及的伸手制止,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娘子的药里头搁了些甘草,日子过得苦,孩子又小,总是馋点甜的,不过娘子放心,前几次是我给娘子喂得药,这小丫头没偷喝。”

这不是糖果,不是糕点,这是药啊,崔盈愈发震惊,百姓的日子当真苦成这样?她喉咙滚动,话语干涩,

“不知大娘,家中,做什么生计?这丫头,她爹……”

“就是庄稼人,不过去年不是遭灾,她爹去镇上黄举人家做工,已经有半年没回来了,好在一直有银钱托村里的小虎送回来,只是两月前就不曾送了,想是……想是有事情耽误了。”

说到这儿,老妇人也面露担忧,不过到底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