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茹的兵制受部族传统影响很深，士兵、尤其是亲信士兵，所真正效忠的并非国家和君王，而是自己的直接统帅。听了李景润的说辞，几个为首的队长立刻大声反对，明确表示不会违背李景肃的命令。双方用北茹话争执起来，李景润身边人少，顿时显得形势危急。

方淮立即提议：“那些李景肃的亲兵看来是不愿听从李景润的命令。大好机会，咱们趁机快走吧皇上！”

郑燧紧接着说：“臣可以带路！”

司徒曳却很担心。他觉得李景润不可能不会预料到这种情况，敢当面翻脸说明已经胸有成竹，必有后手。可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眼下看起来唯一的机会。总不能等着他们吵完，或者等着形势发生变化，白白等死。

“就趁现在！郑参军，赶紧带路！”

四十多人的行动很容易统一。等到深陷反对声浪中的李景润发觉情势不对，留意寻找时，只看到薄暮黄昏中司徒曳一行人疾驰而去留下的烟尘。

他冷冷一笑。

趁乱逃走不失为当机立断的方法。只可惜，自己既然敢在这里把话挑明，当然已经有所准备。落入陷阱的猎物，再怎么挣扎，终究还是走投无路的。

李景润：你们以为我只是一个名字出现一下下的配角吗？不！我是一个有作用的配角~

我知道我周四跳票了(*/ω＼*)因为元旦我出去玩了一下回来之后各种懒不想写(*/ω＼*)所以我今天更的很早啊~非常早吧~

（我是不是把小曳被抓的过程写的太慢都没人评论呢嘤嘤嘤~可总不能写一句“他被抓回去了”……(～￣(OO)￣)ブ

第0075章 七十三、噩梦重现（1）

司徒曳昏昏沉沉地躺在颠簸的马车上，僵硬的身体完全失去了自主行动的意愿和能力。被动地跟随车厢的高速运动没日没夜地颠了好几天，他的体力和精力早已消耗殆尽，除了嘴里还有一口气在喘，他觉得自己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或许死了还更好一点，至少不用眼睁睁地等待必定会到来的噩梦重现的那一刻。

他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拇指粗的绳子将他的上半身捆绑得结结实实。双腿倒是没有被绑起来，但双臂完全没有一点自由，他也很难挪动身体。结果，就只能像条死鱼一样躺在车厢里。当然也没人会惜香怜玉，给他铺条褥子或者盖件衣服。这车厢是他的囚笼，也像是他的棺材。

缺水的身体流不出眼泪，可他确实很想哭。他终究还是失败了，辜负了李景肃的好意，也辜负了为他牺牲性命的那些颍州勇士。

尽管已经认命，他还是知道已经过去了四天。虽说不太清楚从杏城到平栾的路程有多远，照着这个拼命赶路的势头来看，李景润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完成任务，把他送到刘辉手里。他不敢想剩下的路程还有几天。只要一想到也许明天早上睁开眼就会再次见到刘辉邪佞的微笑，他就遏制不住地发抖。

他并不是自愿投降的。尽管担心李景肃的安危，但他很清楚自己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辜负他的心意。李景肃放走自己这件事本身就是欺君行为，倘若自投罗网能够换回他的平安，他愿意一试。可刘辉绝不是个信守诺言的正人君子。即便他心甘情愿地跪在刘辉面前，那个男人也不会放过李景肃。否则，他根本用不着隐瞒李月柔的死讯诓骗妻弟，也用不着耍阴谋诡计策反李景润。这一次，刘辉是真的动了杀心，准备置李景肃于死地，甚至准备对整个李氏部族下手了。

何况，身为昱朝的皇帝，当着为自己拼死效忠的臣子们的面，他怎么能说自己想要回去营救当初亲手俘虏了自己的敌国将军？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拼死逃走。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唯一被辜负的，无非是自己内心真正的牵挂。

伏在疾驰的马背上不顾一切地朝着边境方向狂奔时，他心如刀绞。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这一年来，不、这一生，自己都只是在等着别人来救援、来保护，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有力量，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程艾！方淮！”他在疾驰中大声喊道，“你们两人与朕和郑公子分开前进！郑公子，我们分道而行！朕担心陵水关的北茹兵早已与李景润商议好，前来接应！”

郑燧匆忙中反对：“我等人少，若再分散开来，恐怕力量过于薄弱！”

“你找人带路，只带程艾和方淮走！北茹人的目标是朕！朕若是走不脱，至少能有人去颍州求援！”

郑燧还在犹豫，方淮和程艾也表示反对。他急了，猛地一拉缰绳，坐下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险些把他甩下来。他也不知自己当时哪里来的本事，竟然死死拉住缰绳，硬是稳住了身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勒马，场面一时纷乱。

烟尘之中他怒吼道：“这是朕的命令！你们所有人都不想听吗！？那你们还来救朕干什么！？”

郑燧和方淮都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两人急忙认错请罪。郑燧立刻叫来自己的副将，让他带方淮和程艾单独突围。同时谨慎的郑燧又另行指派了两组突围小队，每组两人。就在这功夫，所有人都听到了大批骑兵从边境方向赶来的马蹄声。

“北茹人来了！”司徒曳一把抓住程艾的手，盯着不知所措的御医的眼睛，逐字逐句地叮嘱：“带上你的行李，跟怀兴一起去颍州！然后，你们在颍州等朕，或者请郑大人发兵来救朕！明白了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御医的手，终于从程艾的眼神中看出了恍然大悟之意。程艾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御医总比自己这个众矢之的的皇帝容易逃走，即便被抓，也没人会想到传国玉玺那样的东西会在他手上。

倘若这一次真的无法幸免，传国玉玺如果能送到颍州、回归中原，自己也算死而瞑目，没让中原正统的象征落在异族君王之手。

三组小队迅速分散离开，剩下的人也在郑燧的命令下化整为零。郑燧分出一半的人作为诱饵，迎着北茹骑兵赶来的方向前去阻击，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司徒曳朝另外的方向前进。身后不远处很快传来交战厮杀的声音。以不到二十人的力量去阻挡数倍、数十倍的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牺牲还是没能彰显任何意义。呼啸而至的北茹骑兵似乎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无法辨别哪边是主力，似乎所有的方向上都有重兵撒网。打着唿哨彼此呼应的北茹人像是狼群围猎一般，逐步收紧包围圈，直至将他们团团围住。郑燧和剩下的二十多名死士将他围在中间，尝试了几次想要冲出包围，却只能一次次地体会到挫败和绝望。

包围圈收紧到他们的马匹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时，李景润从分开一条路的北茹骑兵当中好整以暇地走了出来。火把的光将他温润如玉的脸照得邪佞无比。

“别再做无畏的抵抗了，永嘉侯。王上并不希望你受伤。”李景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换句话说，除了你，其他人都可以死！”

说着他抬了抬手，周围的北茹骑兵立刻挽弓搭箭，箭头齐齐指向他们。他深深地叹息，正想开口回应，郑燧大喊一声：“颍州郑燧今日当为皇上效死！！”竟然策马冲向了李景润！

谁也没想到郑燧会冲出来。即便李景润自负足智多谋也想不到，自知必死的郑燧竟然会突然找自己拼命。他站在包围圈的最前头，又仗着绝对优势，根本不屑于亲自拔刀动手。郑燧几乎是立刻就到了他眼前，雪亮的长刀当头劈下来时，李景润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阴沟翻船性命不保了！

可惜运气终究没有站在郑燧一边。站在李景润身旁的陵水关守将眼疾手快，替他挡下了这一刀。郑燧一击不中失了先机，几乎死于乱刀之下。

一番困兽犹斗的血战最后，颍州死士除了郑燧之外全部战死，只有郑燧和司徒曳两人被留下了性命。郑燧受伤不轻，倘若不是李景润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也不会留他活口。为了防止他自杀，李景润还特意让人用布条勒住他的嘴。

白白牺牲的四十多条人命，让司徒曳肝肠寸断泪如雨下。他在北茹兵的团团包围之中，对着故都朔阳的方向深深地跪拜下去，附身于地叩首三次。

列祖列宗、父皇在上，儿臣司徒曳有生之年，怕是再回不去故土、再无颜拜谒太庙。但愿苍天福佑，早降明君圣主，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缓缓起身，他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李景润，一字一句地控诉道：“你背信弃义、陷害尊长、欺骗父兄，绝不会见容于天地之间！你今日所作所为，他日必有报应！”

李景润面色微变，随即冷然道：“败犬之吠！我这么做，才是真正为了我的部族和国家！”

随后他便被绑了起来，和受伤的郑燧分别被扔进两架马车。李景润和陵水关的三百守军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押解他们两人直奔平栾而去。

万幸的是，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看到方淮和程艾的身影。

李景润问过他“跟在你身边的御医和那个姓方的官员在哪？”他反唇相讥“难道不是被你的人杀了？”李景润就没再问。战况极为惨烈，许多尸体都残缺不全、面目损毁，李景润急于赶路，大概也不觉得有必要逐一核对尸体的身份。

被抓之后司徒曳才了解到，那两百名李景肃的亲兵因为拒不执行李景润的命令，也和赶来支援的陵水关守军发生了冲突。不过双方毕竟是同胞，冲突被克制在受伤流血的程度，没有伤及性命。等到大局已定，他们只得无奈地放弃抵抗，被暂时关押在陵水关。

司徒曳理解他们，也明白他们没有义务为了自己和同胞反目成仇。他们是李景肃的亲兵，他们可以为了李景肃赴死，却没必要为了别人拼命。选了李景润的是李景肃自己，这个错误的后果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被捆绑起来押上马车时，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对他报以同情和愧疚的目光，他觉得这就足够了。

车轮滚滚，一刻不停。他不敢想象在平栾的王宫里等待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噩梦。他只能欣慰于程艾和方淮的逃离，宽慰自己在平栾至少能知道李景肃的消息，告诫自己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哪怕希望只有微弱的一点点，哪怕还有无尽的痛苦在等着他，他也要活下去！

下一章终于是我期待已久（？？？？）等待多时（？？？？）的刘辉再出场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