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曳气急败坏,索性不再搭理李景溪,加快脚步往山下走。但他从小娇生惯养,路都没走过多少,何况山路?没走几步脚下一绊,眼看着要头朝下摔个嘴啃泥,李景溪及时搂住他的腰,硬生生把他扶了起来。
“害羞也别走那么快么。要是跌一跤,肃哥还不打死我啊?”
说完,他打了个呼哨,一匹骏马应声而来,几个骑兵也跟着过来,还牵来了一匹备用的副马。李景溪扶着司徒曳坐上那匹副马,翻身跳上自己的坐骑,帮司徒曳牵着缰绳。
“这匹马很听话,你尽管放心。不过我刚才扶了你一把,还真觉得……你太瘦了!没想到肃哥喜欢这种身材啊……”
“你……!!”
“这事千万别让肃哥知道!否则他还是要打死我!”李景溪一本正经的在马上抱拳行礼:“嫂嫂千万嘴下留情!”
司徒曳终于爆发了:“你等着!我今晚就告诉他!你明天死定了!!”
李景溪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响彻天际。司徒曳虽然羞愤难当,却也不讨厌那过于明快、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声。
回去的路上,李景溪总算不再拿他和李景肃说事,一路跟他聊北茹和中原丧葬习俗的不同。李景溪虽说是被羊谊养大的,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爱读书,只喜欢武功。说到后来,倒像是司徒曳在给他补课。
李景溪一直将司徒曳送到家门口,看着管家接了人,才带着自己的侍卫和马匹回去了。司徒曳解下外衣交给仆役,管家告诉他:“殿下,阿鲁达叫人把您的客人带来,已经安顿到您的住处了。”
“客人?什么客人,我没听说啊。”
“这我也不知道。既然阿鲁达说是您的客人,应该是您认识的人吧?”
司徒曳满腹疑惑,赶忙回到别院,刚进门便被激动的程艾和更激动的方淮迎面扑了上来。方淮一见他的面便跪倒在地,泪如泉涌:“臣万万没想到还能活着与陛下相见!!”
“怀兴!?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他乐疯了。他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活着见到方淮。他赶忙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见方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像个骨头架子似地站在自己面前摇摇欲坠,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但精神十分亢奋,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攥得十分用力。
“你是怎么来的?你之前在哪里?快些告诉朕!”
这一问,方淮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低声道:“臣……是被那个北茹将军李景肃的手下穆陵赎出来的。当初朔阳城破,臣就是被他擒获,耻于为他所救。臣奈何不了他,本想以死明志,但他对臣说,若是死了,便对陛下再无半点用处。臣这才厚颜留下这条命,跟着他来见陛下……”
“穆陵……”
那么,是李景肃的命令?穆陵不可能自作主张,一定是李景肃让他找到方淮,为他赎身,把他带回到自己身边的。
但李景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握着方淮瘦骨嶙峋的手腕,司徒曳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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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9章 五十九、无以为报(互口)
李景肃自己也说不清楚,把方淮找回来、送回司徒曳身边这件事,究竟做得对不对。
这件事从在平栾的时候,他其实就有考虑。当初班师回朝、分配俘虏时,他只点名要了御医程艾和铁匠祝启,这两人都身怀技能,他点名留用说得过去。方淮身为文官,本来就不是他能要来当私奴的,何况他对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青年官员并无好感。
被带回平栾的昱朝官员和皇族,基本上都接受了北茹的官爵封号,做了有名无实的朝臣,也都改头换面穿着新的朝服,参加了当年的元旦祭天大典。但这其中不包括方淮。李景肃后来一直没在朝堂等正式场合见过他,直到这次想起要找他,才让穆陵去打听,得知方淮始终没有接受官职,并且坚持不肯投降,在狱中被关了半年左右。后来负责处置战俘的官员实在不耐烦,就把他当成奴隶卖掉了。
李景肃让穆陵继续打听他的下落,找到了就把人买回来。穆陵派出人手很是打听了一阵子,才找到方淮的下落。他被转过一次手,目前的主家是襄城附近的一处牧场。刚好趁着这次回襄城,李景肃便让穆陵亲自去把人买了回来。
其实穆陵也不明白李景肃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委婉的询问让李景肃无言以对。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被俘的昱朝官员和皇族之中,若说有谁能够真的帮得上司徒曳、值得他信任,那就只有方淮了。
他猜得没错,方淮的归来让司徒曳高兴坏了,也让那个向来安静的别院变得热闹起来。君臣二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他每次过去都能撞见他们在交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话题。几天下来,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好像是特意把这人找回来给自己添堵的。
毕竟这几天,司徒曳就像是把他忘了一样,别说没有主动来找过他,就连他过去看望,也一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让他很是失落。
他索性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他去找了当初要回来之后就被他送来襄城安置的铁匠祝启,给了他两个用上等金丝木精心制作的木匣,让他量身定做锁具。那是为传国玉玺准备的。司徒曳自己没提,他必须为他考虑。总不能让玉玺一直无处安身,让他用手抱着。
还有一件事是他必须去做的,就是巡视族人的居住地。李氏部族的势力范围,以襄城为中心,大致呈椭圆形分布开来,最远的地方快马要走五天。一圈巡视一下来,怎么也要离开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现在司徒曳身边多了人陪伴,都快把自己忘了,他倒是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巡视领地了。
因而出巡的准备便在司徒曳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李景肃酸溜溜的心态中,很快准备妥当。临出发头一天,司徒曳才无意中听管家说“将军明天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当即冲进了李景肃的书房。
“你要出巡怎么也不告诉我!?”
开口就是怨气冲天的意思,正在商议细节的李景肃和穆陵都愣了。李景肃看着少年涨红的小脸和气鼓鼓的模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穆陵出去了。
“我看你这几天挺忙的,就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我本打算晚上吃饭时告诉你……”
少年气哼哼地说:“没打算瞒我,也不是需要让我知道的事吧?那真是我多事了!”
李景肃被他气笑了:“你生什么气?你这几天跟方淮形影不离的,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还能想得起我么?”
“怀兴刚回来,我跟他足有一年没见,当然有很多话要说!他这一年吃了多少苦,你根本不知道!”
“我有什么必要知道他吃了什么苦头?”李景肃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你吃的苦、受的伤比他严重多了!”
司徒曳顿时不说话了。李景肃走近他,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把他找回来,是想让你身边多个陪伴的人。他跟程艾不一样,对你的用处也不一样。但对我来说,作为北茹的柱国大将军,我是不该这么做的,你明白么?”
“怎么会不明白?”司徒曳小声说,“所以我……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对我好,我至少不会感到意外。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他抬起头凝视着李景肃的眼睛,诚心诚意地道了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李景肃内心五味杂陈,“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少年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看得出来。但他看不出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感情。
“我这次巡视领地,至少半个月,多则二三十天。”他说,“我会带景澄与我同行,穆陵留在家里负责保护你。你不管去哪,最好都带上他。”
想了想,他补充道:“让他跟着不是为了监视你,只是保护你的安全,你别想多了。”
“我知道,我不会那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