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发出一声懊恼的怒吼,用北茹话骂了几句什么,才收拾好心情道:“既然没拿到就算了,无非是块破石头!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宴饮三日,赏赐以奏报为据,正月之前悉数发放!尽情庆贺吧,北茹勇士们!!”

他用北茹话又重复了一遍,全场顿时一片欢腾,将士们山呼海啸,不用说是在感谢刘辉的恩典。坐在囚车里的司徒曳满心冰凉。这样高涨的士气,这样膨胀的野心,气吞山河,撼动日月。北茹铁骑若是再次南下,不光是朔阳城,江南的临康城、母亲王太后和弟弟司徒遥驻守的吴地,守得住吗?

焦虑忧心之中,周围士兵的喧闹似乎也显得遥远。这功夫,李景肃似乎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来得及在意。很快,便有人将他和其他俘虏分别带走,而李景肃则被跳下马的刘辉挽着胳膊,亲昵地并肩走进了皇宫正殿。

他以为自己会被关进牢房,没想到囚车被拉到皇宫西侧的一处偏僻宫殿停了下来,他被要求下车、脱掉龙袍,进屋安顿。

他感到十分意外,这里明显仍然是皇宫的宫墙之内,拉他过来的禁军们也没有要给他戴上镣铐的意思。推门走进屋内,建筑虽然陈旧朴素,但干净整洁,显然是提前打扫过。除了陈设简陋几乎没有家具和物资之外,这间屋子的居住条件还算不错。

然而被带到这里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包括司徒玮在内的宗室、方淮和腾毅等官员、祝启、程艾那些手工匠人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其他什么地方,打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单独带走的。

他叫住了准备锁上屋门的禁军:“请等一下!其他人呢?其他人都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那个身穿军官制服的禁军会说中原话,瞥了他一眼:“问那些干什么?反正他们不在这。”

“那、那为什么把我单独关在这里?我不能和他们在一起吗?”

“这是王上的吩咐,我们无权询问原因。不过王上也吩咐了,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我是负责看守你的西宫禁军队长、李鸣风。”

“李?你跟李景肃是……”

“我是他的族侄。将军是我们的族长。”李鸣风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的同族?因为我们同姓?”

“……我听你们将军说过,这个姓氏是前朝赐姓,并非北茹人原本的姓氏,所以试着猜了猜。”

李鸣风“哦”了一声,看他的目光也放缓了不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那你有什么需求随时找我。我会确保守在你房门外的士兵当中,随时都有一个会说中原话的。”

“……多谢。”这算是……借着李景肃的名头获得的小小善待吗?

“不过说真的,你不打算学学北茹话吗?你这辈子,大概别想离开这里了。”

“这辈子……”

吗?

第0024章 二十四、请赏

王宫深处灯火通明,乐曲悠扬,欢声笑语喧闹了夜色,美酒佳酿迷醉了晚风。为众将接风洗尘的宴会,从傍晚开始持续到深夜,每个人都开怀畅饮,面色赤红,醉意朦胧。不乏有自制力不够的,酒后失态,调戏侍酒的婢女。刘辉也不追究,笑呵呵看着,有意纵容。所谓胜利的滋味,不过如此。

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位的自然是这次南征的主帅、最大的功臣李景肃,和李景肃面对面坐在右边的则是他的亲弟弟刘淼。两人平日里都是海量,不过显然还是刘淼醉意更浓,说话已经有点不受控制,嗓门也格外大。倒是李景肃,虽是首功,却是全场最清醒的一个。刘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他的神情便能看出李景肃有心事。

他不动声色,冲着他举起酒爵:“孤再敬你一杯,景肃!今夜这胜利的滋味,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李景肃举杯行礼:“臣不敢。是王上英明神武,才有臣的小小功劳。”

“你在孤面前还客气什么?太见外了,哈哈!孤可是你的姐夫啊!”

“是姐夫,也是王上。”李景肃淡淡笑了笑,缓和气氛。

“先是姐夫,再是王上!哈哈哈!”

刘辉大笑着放下空酒爵,跪在他身后伺候的婢女立刻为他倒酒。

“今晚你就宿在宫里吧!明天酒醒了,顺便跟你姐姐见个面,再回家也不迟。你出征这段时间,你姐姐可没少挂念呐!”

“多谢王上!”

刘淼插嘴道:“那我今晚也能住在宫里吗?我也许久没见亲哥了!”

刘辉大笑:“行!都行!今晚跟你亲哥一块睡,好好叙个旧!”

兄弟二人相视大笑,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几杯酒转眼下肚。刘淼醉意又深了几分,一扭头瞥见一个舞姬正在殿前激烈舞动,当即站起身来,淫笑着靠了过去。

“嘿!好身段!好舞姿!别跳这么快么,等我一起啊……”

随即与那舞姬纠缠起来,高大魁梧的身形故意学着舞姬的柔媚动作,引得全场笑闹起哄,喧闹声几乎要将屋顶掀开。刘辉也不由地抚掌大笑,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景肃依然只是强颜欢笑,勉强敷衍着附和。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全场,见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刘淼和舞姬身上,便很自然地凑近李景肃。

含笑问道:“怎么了,景肃?为何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啊?”

李景肃急忙道:“没有!臣惶恐,让王上扫兴了。”

“孤并非扫兴,只是感到不解。南征大胜,你这个最大的功臣,怎么反而不高兴呢?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让孤知道。若要孤帮你什么,但说无妨!”

李景肃满脸踌躇,刘辉看得一清二楚,愈发笃定他是有求于己。如他所说,他并非觉得李景肃的闷闷不乐扫了自己的兴,只是好奇又不解。以李景肃本身的地位和这次的军功,他想要什么,自己都会给他,为何还如此顾虑重重的样子?

他笑着又敬了一杯酒,调侃道:“究竟是想要什么?担心孤给不起么?”

“臣不敢!臣的确有一样,想要求王上赏赐的,担心是否合适……”

“不管是什么,先说说看。”

李景肃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臣想请求王上,将永嘉帝本人赏赐给臣!”

刘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永嘉帝?是说要孤把他赏给你?”

李景肃行礼道:“求王上成全!臣愿为王上,万死不辞!”

刘辉觉得自己可能喝多了酒,脑子有点发蒙。他回想了一下先前随便瞅了一眼的坐在囚车中的永嘉帝,隐约记得也就是个穿着龙袍的大孩子,瘦得大风都能刮走,脸长什么样子基本上没记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李景肃要他干什么?再看看李景肃认真严肃的样子,脑子更转不过来了。他跟李景肃从小认识,不记得他有男色这个癖好啊!

“你要他做甚?比他好的奴隶,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哩!”

“臣若能得王上赏赐,再无所求。”

刘辉喝了口酒,想了想,决定把话挑开了问:“你什么时候好这一口的?难怪一直不见你娶妻。”

李景肃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辩解道:“臣拖延了娶妻,是想要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和王上,并非是因为不喜女色。”

“哈哈,那就好!孤还想着你这次得胜归来,定要给你许配一个宗室之女,亲上加亲!你姐姐不止一次提及,对你的婚娶大事十分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