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上……”
“你想要永嘉帝,孤不是不能理解。中原天子,奇货可居,的确是最高级的战利品!不过他终究是一国之君,要是赏给了你,似乎也不太合适……容孤考虑考虑,可否?”
“当然!臣谨遵王上旨意!”
刘辉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即笑道:“他若是昱朝皇后,孤半点犹豫也无,立刻送到你卧房!哈哈哈哈!可惜是个皇帝,不是皇后公主,真可惜!”
李景肃不情不愿地陪着笑了几声,便不再提及此事,只是情绪仍旧不高。宴会结束后,他推辞了刘辉的留宿,连姐姐李月柔的面都没见,便出宫回家去了。从一个臣子的立场来说,分寸掌握得无懈可击。
刘辉嘴上虽然说着挽留的话,内心对于李景肃的识相是感到满意的。北茹称王建国已有七八十年了,也吸纳了不少中原文士为官,君臣关系、礼法制度渐趋完善。刘辉当然不希望出现臣下和自己称兄道弟、君臣不分的情况。李景肃军功卓越,他能懂事明理,恪守规矩,自然是再好不过。
反观自己的亲弟弟,显然没有李景肃那么谨慎。当夜喝得烂醉不说,真就毫不客气地歇在自己的寝宫里,睡得昏天黑地。不过刘辉就这么一个亲生兄弟,也知道他本性如此,并非有什么不臣之心,对弟弟一向包容。
接下来几天,满城庆贺,君臣同欢。李景肃献上的俘虏和珠宝清点完毕、登记造册后送到刘辉面前,他才真正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这些战利品。
珠宝金银是最简单的,大部分收归库房,少部分用来赏赐有功将士。工匠和普通奴隶也不用费什么心思,本就是抓来补充劳力的,一些没什么技术在身的也赏赐给了将士为奴。比较麻烦的是那些宗室皇亲以及文武官员。文官有些还能用,武官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宗室更是一无是处。特别是还有一个永嘉帝。难道真要顺水推舟,把他赏赐给李景肃?
好像也有哪里不对劲。
不管是李景肃要人的目的,还是把永嘉帝赐给他这件事,好像都有点不对劲。内心隐约的别扭之感,让刘辉迟迟无法做出决定,尽管他觉得自己留着那个中原小皇帝好像也没有任何用处。
偏巧这时候,刘淼又来了,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请求:“王兄,我来向你要个人!”
他笑了:“你该不是也来要永嘉帝吧?”
刘淼连忙摆手:“我才不要他呢!那小子虽然长得还行,脾气倔还没情趣,要来干什么?我问你要他的亲戚有个叫司徒玮的,昱朝给他的封号是燕王,你把他赏给我吧!”
“燕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怎么,是你的相好?”
刘淼摸着头嘿嘿地笑:“算是吧。本来也就是想玩玩,没想到,还真不错!我想着,也不知道王兄想怎么处置这些人,若就此杀了实在可惜,便赶紧趁王兄还未下令诛杀之前,过来要人。”
“你倒是手脚快。”刘辉笑,他知道弟弟和自己一样,在性事上一向生猛、需求也大。唯一的不同,自己只喜欢女色,弟弟则是男女通吃。
“我手脚哪里快得过李景肃!”刘淼神秘兮兮地说,“王兄方才问起永嘉帝,是不是李景肃已经问你要过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嘿!王兄还不知道吧?”刘淼添油加醋地说,“李景肃攻下朔阳城之后便抓住了永嘉帝,将他锁在宫里,日夜奸淫。行军路上,又时时将他带在身边,夜夜同寝,真是一路上风流快活!王兄想不出吧?李景肃那小子平常看着一本正经,荒唐起来可没人比得上!”
刘辉深感惊愕:“确实想不到。我还以为他对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呢。”
转念想到司徒曳,又道:“照这么说,那个永嘉帝也是叫人意想不到。看着年纪也不大,却如此有手段……”
“啧!看着清纯,指不定脱了衣服浪荡成什么样子!要不是李景肃看得紧,一根手指都不让别人碰,我也想尝尝滋味呢!”刘淼咋舌道。
一番信口雌黄的诋毁倒是让刘辉豁然开朗,自行解释了李景肃开口要人的原因。正在他纠结给还是不给的时候,刘淼又问:“王兄答应要把人给他了么?”
“还没有。我想的是,永嘉帝好歹是一国之君,似乎没有赏赐给臣下的道理……”
“可不是!要收了他,也该是王兄来收!李景肃算什么?”
“我才不好这口!”刘辉露出些许厌恶的神色,“男人,就算脸长得再好看,身子也是硬邦邦的,还有那话儿,有什么搞头?”
“嘿嘿,这就是王兄的偏见了。男人操起来,才是精妙无穷呢~”
“行了行了,我反正没兴趣!永嘉帝我不会赏给李景肃,你也别打主意。先养一段时间,看看江南那边什么反应再说吧。若能用他换一笔赎金和土地,倒也不错!”
“还是王兄英明!那,司徒玮总可以给我吧?”
“一个藩王,无足轻重,你要喜欢就带回去吧。”刘辉不以为意地说,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勾起李景肃凡心的永嘉帝。难道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皇帝,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0025章 二十五、冰与火
下雪了。
司徒曳坐在屋檐下,盯着漫天翻飞的鹅毛大雪发呆。雪从夜里开始下,到早上已经积了两寸高的厚厚一层,地上、墙头、屋顶、树枝,都被松软洁白的积雪覆盖,天地间一片安宁祥和,显得无比洁净,让他久违地感到舒心和愉悦。
从城破之日,到如今三个月了,他的心少有如此静谧的片刻时光。十多天来被软禁在王宫偏殿,身边没有任何旧臣,连个照料起居的人都没有,更没有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李景肃,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独自一人”是什么滋味。意外地,日子并不难熬。
看守的北茹士兵会一日三次准时给他送饭,但除此之外所有的事都没有人管。他不会整理床铺,不会打扫,不会洗衣,挨了几天之后发现北茹人确实没有给他配备仆役的打算,便开始学着自己动手。整理床铺和打扫房间不难学会,洗衣服就有点为难。他只能厚着脸皮向李鸣风提出沐浴清洁和换洗衣物的要求,对方才恍然大悟。
“我忘了,洗衣打扫这些事,你应该做不来吧?”
李鸣风是真的没想到,毕竟谁也没有看守敌国皇帝的经验,并非有意为难,很快便做了安排。那之后日子便走上正轨,他能够每三天沐浴一次,每天早上会有士兵来帮他打扫屋子、清洗夜壶,衣服也会有人帮他拿去清洗晒干之后再送回来。他带在身边的衣服只有三套,轮换着穿倒也够了。清苦贫乏的日子相比从前,虽有天渊之别,他却没觉得艰难。总算是以礼相待,没有刻意的羞辱,也没有恶意的虐待。
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北茹王对他不闻不问,从进城那天在皇宫前见过一面之后,他再没见过刘辉这个人,更无从得知他打算如何处置自己。眼看着一天天临近年关,他的内心愈发忐忑。总觉得刘辉不会一直放任自己不管,或许是在考虑如何处置自己的法子,等着用自己来辞旧迎新吧?
父皇,儿臣活下来了,可是儿臣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能怎么做啊……
轻微的交谈声忽然飘入耳中,他下意识地看向大门方向,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一个是李鸣风,另一个竟然是李景肃!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攥紧了披在身上御寒的斗篷。随即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稍稍放松下来。
李鸣风冲着两个看守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带着两人走了,只留下李景肃站在下雪的院子里,和站在屋檐下的司徒曳四目相对。
司徒曳还是有些紧张。无聊而平静的日子冲淡了不堪的记忆,他几乎都快忘了李景肃这个人。身边唯一和他有关的东西,只有那件他送给自己的兔毛斗篷。这还是在进城之前,他执意说服他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否则他早就还给他了。他本以为李景肃作为外臣不能随意出入王宫,突然见面让他毫无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该对这个人说什么。
李景肃盯着他看了一阵,缓缓走近。他站在院子里,司徒曳站在地板上,落差刚好填补了二人身高的差距,让两人视线持平。李景肃的目光灼热而直接,近乎贪婪地看着他,让司徒曳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
“将军……有什么事吗?”
“今日进宫看望姐姐,顺便来看看你。”李景肃低声说,“鸣风是我的族侄,你知道的。”
司徒曳默默点头。李景肃又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将军不必费心。”司徒曳淡淡地回答,想起自己还穿着人家送的衣服,便补了一句:“也多谢将军送我的这件斗篷,确实暖和。”
“那就好、那就好……”
李景肃干巴巴地说着。他当然看出了司徒曳不想与自己寒暄的意思,自从见了面,那人的目光就一直躲闪着,不愿意正面看他。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想见他一面的心,冒着风险不管不顾,趁着进宫看望姐姐的机会,硬是让族侄私下里放自己进来。看到他神色宁静地坐在屋檐下赏雪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融化了。